“你先回房安置吧。这一路也怪辛苦的!”李珺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忽视的大女儿有了浓烈的愧疚,看她虽强打精神却还是掩饰不住疲惫之色,就对旁边的柳叶说,“去,带着你家姑娘回屋,早些安置。”
关怀素对父亲和老夫人行礼离开。
离开时老夫人还在干嚎,压根没搭理关怀素。
关怀素也不管,出门与被晾在外头吹风的丁妈妈和小荷汇合,带着包袱自回院子。
李家是正经三进院子,姐姐住的是后院的东院,挂了个“素心居”的牌子。
后院有天井回廊环抱,中间还有小片竹林倚墙而生,地上丛抱矮冬青,翠绿之中红果点点,看着也算雅致。
关怀素心中激动又期待,想着不知姐姐这样温雅的人,住的地方如何装扮?
姐姐喜欢什么样的帐幔、什么样子的首饰?可曾读书,又可曾往书里记下过什么想法?姐姐喜欢的钗环首饰是什么样子的?可与自己相同?
……
怀着种种幻想,关怀素激动地推开素心居半敞着的大门,一眼就看到天井石桌前,两个看打扮是二等丫鬟的婢女在坐着喝茶吃点心。
见有人来,那两个丫鬟动作一顿,下一刻穿丁香色比甲的丫鬟站起来,讪笑着行礼,口里说:“姑娘回来了!”
这么说完就算了,竟连个正经见礼也没有,也没有过来接手包袱干活的意思,竟像是等着喊让她们继续坐下来吃喝。
丁妈妈看着邪火直冒,立刻上前大声呵斥:“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大家小姐,**坐在院子里吃点心,看到主子进门了居然都不晓得请安喊人,你们是来伺候人的还是让人伺候的?!”
这一通抢白,把院子里的两个丫鬟给弄得下不来台,穿藕荷色裙子的丫鬟就露出不忿之色,开口抢白:“原是大姑娘定的规矩,院子里不必拘着,不用时时行礼,我们也只是听大姑娘的吩咐,若是大姑娘要改,我们定然也会从此改了。”
说完,那丫鬟就看向关怀素,竟一副理直气壮地等着关怀素给她评理的样子。
关怀素笑了一下。
这丫鬟就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得意地看丁妈妈,说:“姑娘才不是你这样小心眼子的人,你拍错马屁了!”
“荷花,你别说了!”穿着丁香色比甲的丫鬟看看关怀素的表情,她倒是像是真的心里有点清明的人,这会儿似乎看出来了关怀素的心情并不好,整个人都站的端肃了许多,没了嬉笑之色,一直在拉荷花的衣摆,想让她快些住嘴。
“哎呀,杏子,你拉我作甚?!”偏荷花完全没看出来,反而还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
“说完了?”关怀素看她不说话了,这才开口。
荷花这才发现,大姑娘虽然是笑着和她说话,但是却完全不似平常的笑。
平素大姑娘笑的时候,那笑容都是柔和的,但是今天姑娘虽在笑,那笑容却是冷冷的,与素日完全不一样。
荷花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就听到关怀素温声问:“我说过,院子里不用时时拘礼,可说过从此不用分尊卑高下?可说过你们可以不用把我放在眼里?”
“姑娘,荷花不是这个意思!”荷花听着不对,若是一般丫鬟被主子这么问,知道已经惹怒了主人,定然会立刻跪下来请罪,但是荷花早跋扈惯了,反而站在原地继续争辩:“本就是姑娘自己说的,院子里不必拘礼是主是仆,老夫人和夫人不也是因此常夸姑娘,说满屋就您对下人最为体恤呢!”
“那老夫人和夫人屋里的下人,可都如你们一般,穿着这般鲜亮,打扮得这么俏丽,白日坐在这里吃茶闲话,见着主人也不用问安?”关怀素温声问。
她说话并不提高声音,音量一般大,说话的语调也是十分斯文的,但是中气很足、思路十分清晰缜密,只几句话就问的荷花语塞。
荷花心中也是惊疑不定,她也是在院子里待了几年的老人儿了,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那是个笨口拙舌的泥菩萨,素来无论是她们不管怎么做,只需要抬出老夫人和夫人,她就算心里不快活,也找不到话说,自然也就只能吃闷气。
今儿荷花也以为如此,却没想到姑娘却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几句话弹压得她一时愣住,完全说不出话来。
让她怎么说?说夫人和老夫人院子里都是如此?这不是胡说么!
但是说不是,那岂不是又坐实了她不分尊卑?
“回答我,荷花,家里的规矩是允许你们坐着吃茶、见到主子不问安、还许你们穿绸缎的吗?”关怀素加重语气缓缓地问。
这话一出,别说荷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旁边的杏子不安地拉了一下自己身上丁香色的缎面褙子,也露出了局促之色。
“姑娘误会了,这原也是姑娘心疼我们赏下来的衣裳,我们也是想着今儿迎姑娘回家,特地想穿得鲜亮一些……我们这就去换了!”杏子反应倒是不慢,立刻便开口说。
“是,姑娘既然看不惯,我们便换了便是,左右原先也是姑娘让我们随便穿的……”荷花硬邦邦地说。
关怀素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才对身边的丁妈妈说:“罢了,我这座小庙,可容不下这样娇贵的丫鬟,妈妈,既然荷花不服气,你带她自去祖母屋里,就说这个丫头我是留不下了,让她老人家安排吧。”
“是,姑娘!”丁妈妈就在这里等着呢,听到关怀素一吩咐,立刻精神抖擞上前,一把反剪住荷花的双手就往外头拉。
“你干什么?你这老虔婆放开我!”荷花尖叫,柳叶立刻上前帮忙,两人架着还在尖叫的荷花就一路往外出去。
从后院一路出去,荷花的尖叫和谩骂一路是全家上下应当是听得清清楚楚。
关怀素没打算继续去祖母那儿请安,看荷花被柳叶和丁妈妈拖出去,转头看着杏子。
杏子只犹豫一瞬,立刻就跪倒在地上行了个大礼,不安而又恭敬地说:“姑娘万福,杏子给姑娘请安。”
“你倒是个聪明人。”关怀素笑了一下,摇摇头,带着小荷往屋里走。
她没叫起来,杏子就脸色发白地跪在院子里,关怀素裙摆擦着她的脸而过,杏子看到那洗得发白褪色的裙摆。
往日全家上下,谁不拿大姑娘寒酸取笑?
可是今日那发白的裙摆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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