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约好子时见。”

“第二天,我便带上了备好的东西,有那盒子,白小姐给的傀线,以及一把用公鸡血和朱砂浸过的锋利小刀。”朱阿绣说的时候,手指间起伏拉动,像是有无数根看不见的线缠绕在她的指头上。

“我躲在村长家那堵高墙外头。”她声音低得像耳语,“按她之前教的法子,用傀线小心牵引着纸人,让它贴着地面,一点一点地缓缓爬进那‘壳’的房间。”

“接着,我掀开了盒子。”朱阿绣继续说,目光虚望着半空,仿佛在凝视着当时的自己,“里面是张信的几缕头发,又细又软。我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涂在上面,又将线缠了上去。然后,我闭上了眼睛,心里拼命想着信儿的样子,他笑的样子,他哭的样子,还有他软软地喊我……”

她的声音哽了一下。

“渐渐地,我感觉到手腕上的傀线传来极其微弱的牵引力,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线,缓缓流向了盒子里。盒子里的头发,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应该是,成了。”朱阿绣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转头瞥了眼我,眼神复杂,“那孩子的魂被我锁在了盒子里,而那具没了魂的壳便成了信儿复活后的容身之所。为了让他的壳彻底与我相连,我继续挤着指尖,将血珠滴在连接‘壳’的傀线上。鲜血一但沾上傀线,立刻就被吸收,消失不见。我能感觉到,那傀线仿佛有了生命,微微搏动着,将我的血和某种意念传递了过去。”

“然后,不远处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朱阿绣脸上浮起一种近乎狂喜的神情,“他眼神虽然空洞,却能跟着我纸人的牵引,一步步朝后山走。赶在子时之前,我们到了。”

“在那破庙里,透过昏暗的油灯,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我看着他那张陌生的脸,却能认出这眼神……是信儿,是我的信儿回来了。”她的声音开始变得颤抖。

“我眼前瞬间模糊,扑腾一下就跪倒在地,想扑过去抱住他,又怕惊扰了这脆弱的,才刚刚拼凑起来的壳。我只能死死捂着嘴,发出压抑又破碎的呜咽。”

“他看着我哭,眼睛里的茫然慢慢退去,似乎有了一点点的困惑。他极其缓慢地,试图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瘦小,苍白,但抬到一半,似乎力气不济,又软软地垂了下去。”

朱阿绣的叙述停在这里,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月夜荒山。

“白小姐不知何时站到了庙门口。她倚着门框,脸色在月光下依然苍白,但眼神平静。她看着我们,看了很久,然后轻轻说了两个字,消散在夜风里,但我听得很清楚,是‘孽债。’”

“张信根本就不是复活!她就是个疯子!”我没忍住,不等朱阿绣说完,就呛出了满腔的忿懑,“你也是个疯子!”

我两眼浑失,听着她从被人害再到去害人,背后从头到尾一直指着她推着她的都是那个罪魁祸首的白濯心。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无名火,堵在胸口难抑。我说出的话,仿佛都不像我了。

朱阿绣没应,只是浅浅笑了声,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哼了出来,像是冷笑,也像是不屑。她两眼看着我,眼神冷的像冰:“在场的所有人里,最没资格说我的,就是你了。”

“你可是占了别人壳的人,”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同我们,又有何区别?”

“占了别人的壳——”

这五个字,突然狠狠撞进祠堂凝滞的空气里,撞进每个人的耳朵。尤其是杵在门前的窑童子,他的反应最激烈。

“哐当”一声脆响,是铜钱坠地的声音。

一直杵在门边阴影里的窑童子,猛地挺直了背,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他手里的那串铜钱散落在地上,几枚滚到了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他死死瞪着我,那双总是带着点桀骜或警惕的眼睛里,此刻被一种剧烈的,近乎惊骇的情绪撕扯着,先前对朱阿绣的厌惧似乎瞬间转移了目标,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他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你也是……传承派弄出来的怪物?!”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朱阿绣对着我说出了这句荒诞的话。缺失的记忆根本无法让我相信,我不是我,我是其他人。

“不……”我无从解释,只能继续去质问朱阿绣,可是声音却显得干涩无助,“你别混淆视线,在这胡言乱语,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阿绣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抬起自己那截枯瘦的手,指着我手里紧握的铜管,那双浑浊的眼球映着跳动的烛光。

“什么意思?”她重复道,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字面上的意思。你当真以为,你是误打误撞闯进张兴村的?”

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脚跟撞在身后冰冷的祠堂墙角,一阵钝痛。身旁的方珞一伸手扶住我的胳膊,她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别听她胡说……”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的颤音。

“我……”我想解释,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无从头绪,“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不明白。”朱阿绣缓缓收回手,那截枯瘦的手臂重新垂在身侧,“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怎么明白?”

她不再看我,转过身,面向供桌上那团盘虬狰狞、仿佛在微微搏动的黑色树根,眼神里交织着深深的忌惮和一种近乎认命的无奈。

“你身上这个壳,”她背对着我,声音平静得可怕,“原主有个喜好,和白小姐很像。都喜欢吃柑橘。张陌然那小子,当初大概就是瞅着这点,才想着去接近她。”她顿了顿,像是掂量着词句,“可你不喜欢。你既不是白濯心,也不是这壳里原来装着的那位。”

“我是谁?”我问出这句话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朱阿绣咧开嘴笑了,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我只知道,你谁也不是。”

我的呼吸滞住了。

陆沉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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