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回到车上，将情况告知秦澈。车内一阵沉默。
“物业公司是桥，但不是对岸。”秦澈看着窗外流动的城市，轻声说。
“那个许庄，或者whateversheis，她非常谨慎，用了至少两层缓冲。”
“但她还是留下了痕迹。”王哲启动车子，眼神恢复了冷静与坚定。
“虚拟币交易有链路，加密邮件有IP地址，频繁联系钱阿姨的那个号码也有活动规律。只要她做过，就一定能找到。现在，我们知道要找的是一个精通隐藏自己、拥有一定技术知识、并且对沈恪言有着极深怨恨的女性。范围，已经在缩小了。”
夜色泼墨，将老旧居民楼涂抹成一片沉郁的剪影。大多数窗户已经暗下，只有零星几盏灯，像倦怠的眼睛，在浓稠的黑暗里无力地睁着。
晚风穿过楼宇间隙，带着一丝凉意和若有若无的垃圾放久了之后那股酸腐的气味。
王哲和秦澈遁形于居民楼对面的一处巷口阴影里，像两只喜欢窥视人类的夜行动物。王哲换了一身深色的运动装，气质更显精干利落。
秦澈则依旧是那件深色连帽衫，帽子拉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异常明亮的眼睛。
“王警官，你知道我们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王哲拧眉，还真颇有几分好奇。
她神神叨叨地凑近，右手四指并拢围住他的耳廓，温热的手掌瞬间隔绝了周围的嘈杂：
“香娘子。”
“……”王哲眼皮懒懒一掀，瞥了她一眼，随即嘴角一撇，脑袋利落地甩了回去。
“所以，不就是蟑螂嘛。”
“王警官真聪明！”
“停停，停，斯到普！”王哲猛地甩了几下头。
“公共区域的监控我是已经摸清了，死角不少。重点是地下室、垃圾集中点和楼顶水箱间。”
王哲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融在风里，“保洁员的工具间在一楼楼梯后面，她有所有公共区域的钥匙。”
“你打算怎么做？”秦澈问，目光始终锁定着那栋楼。
“我们不能直接破墙，但可以‘听’。”
王哲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黑色金属棒，一端带有收音器。
“共振探测仪，简化版的。厉害吧。”
“嗯，厉害！”
王哲盯着手机时间目光凝住，思考片刻，“敲击墙面，通过回声的频率和衰减，大致判断内部是实心还是空腔。虽然不如专业设备精准，但足够我们初步筛选。”
秦澈点点头，这方法虽然原始，但在目前情况下是最可行的。
“关键是，我们需要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接触到那些可能的墙面。尤其是……”王哲顿了顿，“与305相邻的承重墙。”
“305早就没人住了，房东也很意外的，没有再继续招收新住户。沈恪言他家属一打探到他现在的住所，到期早早就把房退了，东西都收的干干净净。”
秦澈的眼睛时不时往里面飘，忽然注意到王哲炽热的目光。
他膛目结舌地说：“不儿，这你都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就算他家人不收，房东那边也是肯定租不出去的。”
秦澈摊摊手，撅起嘴摇了摇头。
“对了，钱阿姨那边呢？”秦澈问。
“她今天上白班，下午四点就下班了。现在是我们的窗口期。”王哲看了一眼手表。
“我联系了一个信得过的开锁师傅，但只能用一次，而且必须速战速决。我们优先目标是三楼，沈恪言家正下方和正上方的住户，以及……他家隔壁。”
秦澈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尸体被转移，最可能的就是相邻的单元，利用共用的承重墙结构。
“行动。”王哲低喝一声，两人如同鬼魅般穿过街道，闪入居民楼的门洞。
楼道里声控灯应声而亮，发出昏黄的光。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楼宇特有的潮湿和烟火气。他们迅速上到三楼。
305的房门依旧贴着警方的封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有人上来了！
王哲反应极快，一把拉住秦澈，闪身躲进了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拐角杂物堆放处。这里堆着几个旧纸箱和废弃家具，勉强能藏住两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两个人，听起来像是喝醉了酒，嘴里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他们停在了二楼，掏出钥匙，哗啦啦地响了一阵，打开了304隔壁303的门，吵吵嚷嚷地进去了。
楼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王哲和秦澈松了口气。
“先查405。”王哲用气声说。
他们悄无声息地摸上四楼。405的房门紧闭，门缝下没有光线透出。王哲示意秦澈望风，自己则熟练地操作工具，片刻后，门锁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门锁应声而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尘埃和某种隐约腥闷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内比下面更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手机光柱扫过，可以看到家具上都蒙着一层薄灰，似乎有段时间没人居住了。
王哲心中一凛，这种空置感让他觉得不对劲。他立刻走向与305卫生间或卧室对应的那面主承重墙。
敲击，探测。
“咚……嗡……”
耳机里传来的回声，与之前两家有明显的不同！声音略显空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持续微弱的共鸣感！
王哲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调整位置，又敲击了几次。回声模式一致——这面墙的某个部分后面，极有可能存在空腔！
“这里……！”他压低声音，难掩激动地对秦澈说。
秦澈立刻凑近，掌心那行血字似乎也微微发烫。她看着那面洁白的墙壁，眼神复杂。
王哲标记好位置，强压下立刻破墙的冲动。
“光有回声还不够，我们需要更确切的证据，或者……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让官方不得不动手。”
他脑中飞快运转。直接报警说怀疑墙里有尸体？凭借一个非法入室得到的、非专业的探测结果，根本不足以立案搜查，反而会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秦澈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指向客厅角落的一个小矮柜。矮柜看起来有些年头，与周围简陋的家具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柜门把手上，似乎残留着一点与周围灰尘不同的、相对新鲜的摩擦痕迹。
王哲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柜门。里面是些杂七杂八的旧物。但在柜子最底层，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边角。他伸手进去，掏出来的东西让两人瞳孔同时收缩——
那是一个塑料封皮的小本子，封面印着“工作证”三个字。翻开，里面贴着的照片，赫然是那个他们一直在寻找名字的女人——许庄！工作单位一栏，写着一个陌生的公司名称。
“和梦里长的一样……”秦澈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那个女人的脸仿佛又在扯着嘴唇对她说话。
“先收起来！”王哲迅速将工作证放入证物袋。
而工作证的夹层里，还塞着一张皱巴巴的超市小票，日期就在沈恪言失踪前两天。购买物品清单里，除了日常用品，赫然有一项是——大型加厚黑色垃圾袋，以及……防水塑料布。
“终于找到你了……许庄。”王哲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寒意。
“可是，她人呢？”秦澈环顾四周，眉头紧锁，“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是疏忽，还是故意？”
王哲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房间：“两种可能。一是她匆忙离开，来不及处理；二是……她认为这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者，她根本没打算离开，只是暂时隐匿。”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故意留下的误导。”
他拿起手机，迅速对着工作证和小票拍了照，然后将东西原样放回。“走吧，有了这个，加上我们的‘猜测’，足够申请到对405的搜查令了！”
证据链正在闭合。从秦澈的梦境血字，到王哲的专业怀疑，再到此刻发现的直接线索，那面发出异常回声的承重墙，仿佛已经能听到其中被封藏的冤魂的呐喊。
两人悄然退出405，重新融入夜色。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盲目寻找，而是带着确凿的嫌疑和目标，直奔向揭开最终谜底的通道。
王哲一边下楼，一边已经开始拨打电话，语气急促而肯定：“老陈，是我！找到关键线索了，需要立刻申请对幸福里小区7栋405室的搜查令，嫌疑人许庄有重大作案嫌疑，疑似藏尸……对，就在承重墙里！我马上把证据发给你！”
秦澈跟在他身后，抬头望了一眼那栋在夜色中沉默的居民楼。掌心传来的灼痛感似乎减轻了些，但一种更深的寒意却从心底升起。
找到遗体，似乎只是开始。那个名为许庄的女人，她究竟是谁？她为何能如此冷静地策划这一切？
而她此刻，又藏在这座城市的哪个角落，是否正用那双梦中见过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风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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