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轻纱相隔,姬翎仍能看出那人目光灼灼。她打量面前男子,穿衣打扮不像平常人家,举手投足能看出是个读书人。
左右,不像是个会嚼舌根的……
她认下:“是。”
这下,换男子语塞了。
他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公子?”姬翎疑惑不解,轻唤道。
姬翎话音刚落,林间小径忽传来隐约的人语与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朝这僻静处来。
那男子神色骤然一凝,未及多言,竟迅疾上前一步,低声道:“失礼了。”
话音未落,他已伸手牵住姬翎手腕,带着她迅捷而无声地避至一旁。青瑶亦被他的眼神示意,紧随躲入。
这处隐蔽狭窄,三人几乎气息相闻。姬翎猝不及防,背脊轻抵冰凉树蔓,身前咫尺便是那男子挺阔的肩背。感受到手腕传来隐隐约约的温热,她连忙挣开,却出奇的顺利。
此时男子躲在树后,正朝坟墓方向窥去。他嗓音压得极低,却莫名让人心安:“那些人是路过。”
行人离开,男子回头朝她望去:“殿下这身行头应该是不想叫人发现,在下方才多有冒犯,见谅。”
姬翎抬眸,与他目光相接。
“公子似乎,”她缓缓开口,并未立刻追究他方才逾矩的举动,反而试探道,“对京中人事,甚是熟稔。不知该如何称呼?”
“在下姓纪,名长渡。”他答得干脆,目光却微微低垂了一瞬,避开了直接的视线交汇。
纪?姬翎心中快速思忖,京中显赫门第与当朝官员里,并无此姓。
“殿下前来祭拜,为何要避人耳目?”他复又开口,语气听着像是寻常询问。
“圣上已赐新婚,此时祭拜故人,于礼不合。”姬翎目光掠过那座孤坟,声音很轻,“陆大人一生清名,不应再因我徒惹非议。”她顿了顿,朝他微微颔首,“今日承蒙公子解围,他日若有机会,定当相报。”
他沉默下来。
山风穿过林隙,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那目光很深,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最后,他只轻道一句:“山中风寒,祭拜既毕,殿下……早些回驾。”
“纪公子,再会!”
她只来得及念了称呼,后半句融在了山风里……
马车上。
“青瑶,你有没有觉得那位公子有些奇怪?”
青瑶思考一番,一本正经答道:“确实怪好看,不过公主已经有驸马了。”
姬翎愤愤望去:“再胡说,我就罚你!”
“殿下!”青瑶拽了拽她的衣角,“婢子看殿下心情不好,所以才开玩笑。”
“乔伯一事,不能这么算了。”她沉思定气,“三年前的事,要追查!”
*
姬翎进门时发现公主府前多了一辆马车,她还以为是赐婚的圣旨。
可她一进门,妙人迎面而来:“殿下,安宁郡主在内厅等候。”
“阿舒?”姬翎闻言一喜,急匆匆地往内厅赶。
厅内暖意融融,驱散了从外头带来的寒气。
只见一位身着橘红间金线缠枝纹襦裙的少女,正懒洋洋地歪在椅上,一只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矮几上果盘里鲜亮的橘子。
除了她,没人会这么放肆了……
姬翎故意咳了咳嗓子:“咳咳。”
那女子闻声,唇角一勾。动作像只灵巧的雀儿般从榻上跃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
可那双明媚的杏眼,却带着几分湿润。
“公主殿下,可叫我好等。”
“阿舒!”姬翎闻声鼻头一酸,扑过去将人抱住。
三年光阴,隔不开自幼相伴的情分。容舒心底对姬翎的想念,终究远远压过了那一点点因被“遗忘”而生出的委屈。
委屈她错过了自己的及笄礼,委屈她回京后竟未第一时间递来只言片语。
容舒道:“你……抱得有些太紧了,我快喘不过气了。”
可姬翎却没有松开的意思,反倒将脸埋在她的肩膀处,摇了摇头。
“好吧好吧,那你就抱着。”容舒虽是埋怨,可语气却是溢出的宠溺,“你何时变得如此黏人,怪……腻歪的。”
“阿舒……见到你,我太开心了。”姬翎有些哽咽,努力压抑着眸中泪水。
京城物是人非太多了,太陌生了。见到容舒那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回京。
有人期待,有人盼归,那才叫回。
“你哭了?”容舒立马站直身体将她推开,探着脑袋朝她望去。
姬翎却一个劲儿地躲闪,头偏来偏去,不肯让她正眼瞧见。
越是如此,容舒越觉得有猫腻:“为何哭了。”
“我才没有。”姬翎也是要面子,不肯承认。
“这样啊……”容舒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赐婚一事哭呢。”
“何出此言?”
见她毫无惊讶之意,容舒冷笑一声:“哼,若非这赐婚圣旨,我还不知道公主殿下回京了呢!”
她心虚狡辩:“这几日匆忙,这不是没来得及……”
“几日?”容舒忽然拔高声调,“你竟已经回来了几日!”
“阿舒别生气……”她立马放下姿态,“听我细细说来。”
容舒挽起她的胳膊,道:“我要坐下听!”
……
她将回京这几日的事情悉数告知,从回京赐婚到卧床三日,再到今日进宫。不过她也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与霍溪柳的交易,还有乔伯……
“啊…你不会喜欢他吧?”容舒听罢,发出一声感叹。
“你为何如此,失望?”
容舒纠结一番,低声道:“此人体弱多病,京中人尽皆知。而且我特意调查一番,他不能人道之事绝对为真。”
“所以……呢?”
姬翎仍旧不解。
“你……你与他成婚,定会后悔的!中看不中用,日后定会生埋怨的!”容舒叹了口气,“夫妻和睦,除了性格之外就属房事了!他满足不了你,你嫁过就是受委屈!”
“阿舒,我知道你关心我。”姬翎深思一番,“那就不做那种事就好了。”
“孺子不可教也!”容舒看她的眼神满是同情,“果真是如我所料,那谣言是假。你当真是去外面,做了三年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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