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西斜,暮色从深浅阴影里探出枝叶,静寂地自墙角爬上案头。一团黑影忽然当空笼罩下来,遮断了窗外晴光,仿佛巨枭展开蔽日的羽翼,盘旋低飞掠过窗台。
“谁?!”
房中端坐的青年闻声迅速回头,须臾之间手已经摸到了藏在案下的短匕,拔出来护在胸前。
玉宫照夜从窗外翻进屋内:“是我。”
“殿下?!”
对方警惕的姿态立刻松懈下来,顶着和玉宫照夜一模一样的脸起身,发出了很不稳重的声音:“您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
“小点声,别喊。”玉宫照夜被爆炸轰得有点耳鸣,往后偏了偏头,“以为什么?以为我唔——”
替身青年抄起果盘里的柚子照着他脸上抡,堵住了玉宫照夜那张没忌讳的破嘴。
“酉时初刻便要入宫赴宴,太阳都要落山了还不见殿下人影,我以为您跑路了!”
“我回不来就你顶上,又不是第一次扮演我了,慌什么。”玉宫照夜随手扯掉沾了灰尘的黑色外袍,青年被里衣袖子上的大片血迹扎了眼,刚平复下去的汗毛又立了起来:“伤口崩开了?要不要叫医官来替您重新包扎?”
“没事。”玉宫照夜把里衣也脱了,和外袍一起团吧团吧放在旁边,臂上白帕只有一小团已经干涸的赤红,“衣服待会儿拿去烧了。”
“时候不早,您得抓紧更衣准备动身了。”青年看了眼天色,慎重地压低了嗓音,向他禀报道:“还有件事十分蹊跷。下午外面忽然来了一队禁军,说是奉命保护使团,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但看那架势其实是封锁了驿馆。柳少卿试着打听情况,被领头的堵回来了。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夕陵怎么突然搞这么一出……”
玉宫照夜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我知道了,去请柳少卿过来见我。”
因为先王刚去世不久,玉宫照夜还在丧期里,故而依旧换了身无纹简饰的黑袍,不过面料比上件华贵,形制庄重,袖口和襟摆都宽松得多,严密地盖住了一身精悍紧致的肌肉,行动时飘逸若飞,又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清劲修长的身形。
外头传来三下叩门声,玉宫照夜叫进,龙沙副使、鸿胪寺少卿柳铭中已换好了官服,进来掩上门,恭谦地躬身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他的官服和卫拂是同色的浅绯,但不知道是夕陵的染色技法更先进还是布料材质比较好,那种颜色在卫拂身上似乎更为鲜明润泽。
玉宫照夜忽然冒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爆炸炸伤了脑子。他重重地磨了下后槽牙,带着几分冷淡之意开口道:“有件事和柳少卿通个气。”
这活驴可能不知道“委婉”二字怎么写,也不叫柳铭中坐,起手就是一个晴天霹雳:“今天下午,夕陵定下的两位使臣双双在大街上遇刺,刺客用雷火弹炸了两人车驾,正使韩邵重伤昏迷,副使卫拂侥幸躲过一劫。”
“什么???”
柳铭枢眼前骤然一黑,原地晃了三晃,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然而玉宫照夜连喘息定神的气口都没给他留,不管他能不能消化得了,径自道:“贼人有两拨,事先摸清了两人的出行路线,分头进攻。套路都是一样的,故意冲撞车驾迫使车夫停车,再伺机向车中投掷雷火弹,引发混乱后趁着大量百姓围观,在人群里抛洒写了诗句的字纸。”
柳铭枢颤颤巍巍地问:“什么诗?”
玉宫照夜从袖中摸出一张黄纸递给他。
两行墨字映入他眼底,柳铭中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复看了三遍终于响亮地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扶住桌子,勉强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这……这是谁干的?怎么能在这个关头跳出来坏事?难道是疯了不成!”
玉宫照夜冷不丁问:“你也觉得是龙沙人写的?”
“我……”
柳铭中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面色涨的通红,悲愤地重重锤案:“简直是杀人诛心!他们这是要把龙沙逼上绝路!臣有负国主重托,还有何面目到地下去见先王……”
“先别忙着写遗书了,还不到你壮烈殉国的时候,柳少卿。”玉宫照夜不得不敲敲桌面,出声打断他,“我们一下午都在驿馆里,本不应当知道这些事,提前透给你,是希望你这份悲愤之情可以留到晚宴上对着夕陵皇帝陛下抒发。”
柳铭枢好似被人一肘子杵在腰眼上,千言万语硬生生憋回去哽在喉咙里,涨的胸口生疼。他咬着牙倒气缓了半天,总算想起哪里不对——玉宫照夜不也一直安坐在驿馆里?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哪儿得来了这份诗文?
“碧华”之隐秘,即便是龙沙朝臣当中也仅有少数人知晓,柳铭中的品阶还远远不够打听这些事。他只知道使团队伍中除了朝廷派遣的官员,还有几个玉宫照夜带来的人,都是夜光殿的侍者。
其实他并不太熟悉这位宵晖亲王。玉宫照夜可能是深居简出习惯了,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偶尔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问他什么都是可以,似乎完全没主见,只会安心地当个吉祥物,早早完了差事好回去继续念他的经。
可现在他坐在那里,柳铭中却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不再是目无下尘的白玉神像,反而像把饮血割风的刀。质地坚硬,不屈不折,利刃寒光凛冽,足以斩断世间一切魑魅魍魉。
真奇怪,一个养尊处优的亲王,为什么会让人觉得他身上满是风刀霜剑的痕迹呢?
“殿下……”他嗫嚅着,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冀,惊惶地望着玉宫照夜。
“你方才说的不错,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是盼着龙沙好的人,绝不会做出这等自绝后路的行径。”
玉宫照夜开口定了基调,柳铭中自然顺着他接道:“挑衅夕陵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一定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想伺机破坏夕陵与龙沙的盟约。”
他作出倾听的姿态,满怀期待地等着玉宫照夜继续推论。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卫拂那样开口就是长篇大论,玉宫照夜实在没那么多瞎话可编,他天性就不是个嘴碎的人,于是干脆地一锤定音:“所以这件事必然是十相教的阴谋。”
“啊?”
柳铭中被他天外飞来一锤砸懵了:“十相教吗?”
玉宫照夜勉为其难地挤出一句提示:“谁得利最多,谁就是凶手。”
“可是……”
柳铭中想说龙沙国内也不完全是一条心,还不能排除自己人作案的可能性,现在就下定论恐怕过于草率。但玉宫照夜的思考过程虽然十分简略、近似于无,唯独对结论格外笃定:“我说是十相教,就一定是十相教。”
“今晚觐见夕陵皇帝,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够了。”
“据闻柳卿才藻富赡,尤工于诗文,今日一见,名下固无虚士。”
“朕近日偶然听见两句诗,觉得很有意思,可惜不知道出处,不知道柳卿听没听说过?”
夜宴席上,两国文官学士作诗酬唱,隐隐有点互相别苗头的意思。玉宫照夜是不用参加这种高雅活动的,只剩柳铭中独挑大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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