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能做的,不是浇愁,就是壮胆。

宁弈待谢影去取酒的间隙,拿出那把玉柄匕首,还在面前还摆了一个小青瓶。

从前他就是拿着这把匕首刺向宁策吾的胸膛,今日,却要亲手将它刺向自己。

但他毫不手软,汲汲取出一小瓶精血后,虚虚扶住桌边一动不动,手里捏着那只瓶子,终于得偿所愿。

又随意在伤口处撒了点药粉,缠上白布条,尽管再坚强,如此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疼痛,还是让他转瞬一头栽在桌边。

谢影刹时踏进房门,看见宁弈手中的小瓶便懂,疾步上前扶起他道:“公子!”

他探了探脉息,又有些不甘蕴怒意道:“公子为何一定要拿命搏!”

“我自有分寸。”宁弈夺过谢影手里的那壶酒道,“你先出去。”

谢影一脸愤懑,他几年前在西北遇宁弈意外搭救,因而心里崇敬不已,愿以终身性命和忠诚相报,在他心目中,如此卓尔之秀,临艰抗节的一个人,何曾这般狼狈过。

谢影实在忍不住道:“公子何故对长公主如此,你虽对她有所欺瞒,可到底是为她好,但她却不领分毫……如今还什么都不与她说,平白受那么多埋冤!”

“住口。”宁弈喝止道,“天家贵主,岂是你我能妄议。”

谢影虽不服气,但也不想宁弈为此动怒,于是气鼓鼓道:“公子恕罪,属下自去领罚便是。”

话毕转身离开,留宁弈捂着心口浮着虚气,疼得发际间冒细密的汗,他探手打开那壶酒,用鼓起青筋的手举着酒壶仰头倾倒……

或许,喝点酒麻痹一下就不疼了。

已至半晌天,四角阴冷的屋内,视线幽微,陈年供奉的香火激起鼻端的锐意,层层牌位错落矗立,像无数双眼睛审判满堂。

几簇光随着房门打开的瞬间照耀进来,只见蹒跚老人步履艰难,手中的黑仗驻地闷响,借此威严压迫青年服软。

一位身着薄衫的男子跪在地上,从回来伊始,他已经跪了一夜又半日。

毫无蒲团垫在膝盖,他的膝盖硬生生贴在青砖上,寻常人最多跪上一两个时辰便受不了,可他的意志坚定绝不蜷缩退步,挺直的背脊丝毫不屈,一整夜从头到尾没喊过求饶。

顾栩堂苍老的嗓音回响屋内:“你可知错?”

顾洵言紧绷着嘴角不说话,他的眼神坚毅带狠,把他晾在这里一夜,就是让他反省一件自问从头到尾丝毫没有做错的事情,真是可笑。

满堂压抑,这番缄默激起了长者更大的怒火,他气焰难灭,挥动粗硬的拐杖狠狠地甩在顾洵言背脊,一棍下来直接将男人脊背打弯。

“这一棍,是打你悖逆尊长!”

随后,又一棍挥手落下。

“这一棍,是打你弃全族上下安危于不顾,擅作主张!”

先不说这两棍打下去,就算是身强体壮的习武之人也吃不消,遑论顾洵言一个弱质书生,他闷哼吃痛,但是遽然之间又撑起了身子,毫不示弱。

顾栩堂越打越觉得生气,自从顾栩仪甩手辞官后,整个顾府若不是他撑着,不知该破落成什么样,他一直以来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盼着顾洵言能将偌大的侯府撑起来,现下朝廷风向多变,长公主当政已让群臣勋贵不满久矣,这个逆子居然敢公然唱反调,稍有不慎就会赔上身家性命。

不曾想他从小带大的孩子,竟敢在他多番劝诫下,依然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再一想到顾洵言从头到尾一直这副倔如铁驴的脾气,惹他连连恼火,又接着打了他四五棍。

“逆子!”

“说话!我难道就是这样教你的,叫你做一个哑巴?”

就算是再有骨气的少年,面对亲者,此刻也应该松口买个乖。

顾洵言嘴角已被逼出血丝,抬手擦去,倔强抬眼望向顾栩堂道:“我没错。”

此刻过多解释对谈早已无济于事,他与顾栩堂不仅是思想有冲突,更是行动上相悖,无论如何,说不清道不明,懒得白费口舌。

尽管这样简单置之,会为他惹来更大的灾祸。

“还敢嘴硬!”

“你如今做了官,是越发得意忘形,我若不给你些教训,顾家迟早败在你手里!”顾栩堂气得顺不上来气,吼道,“今日你就对着顾家列祖列宗、同族手足跪在这里好好反省!没有想清楚前,不许进水吃饭!”

顾栩堂以为再次提到这些,就能唤起顾洵言心底对家门荣辱兴祉的担当,逼他藏起锋芒谨慎而为。

但是不说还好,牵扯到那位唯一手足顾洵之,顾洵言扯起嘴角无奈笑道:“从小到大,但凡我犯一丁点错,就会到这家祠长跪反省,各位祖宗同足怕是都看腻了罢。”

顾栩堂冷肃道:“你是在怪我对你太过严苛?”

“岂敢。”顾洵言漆黑的眸子黯淡,看也不看他道。

顾栩堂心里憋着一股火无处发泄,但他知道,不论再怎么打骂顾洵言他也不会回心转意,也懒得再同这小子多说什么,哼声丢下一句话离开。

“那就在跪到你悔悟为止!”

......

没有人确定顾洵言到底是不是跳进了火坑,也没有人能预言以后是好是坏,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在赌拼一个自己想要的结局。

包括沈荜也不确定,她这样做是否有把握抓出隐匿之人,但她只有这一条路。

沈荜反复在心中盘念着明夜的计划,宁弈虽将她困在这里,所幸除限制她个人的行动外,倒是对其他人的进出不太严苛,于是吩咐银翠没费多少功夫,取了一份京城舆图过来。

挑着灯火看了许久,她仍然一刻不息,银翠上前递了盏杯道:“公主,喝口水罢。”

沈荜抬手止住,摇头不接。

银翠问:“公主为何盯着这张图看了一个下午?”

沈荜未言明,而是找了个借口道:“百无聊赖,一时起兴而已。”

银翠点点头,幸亏她没再继续问下去,否则沈荜只能以缄默不答来回应。

座上的女子身影单薄,映在烛火下的影子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秀气,连图上圈画写下的字迹也如她人一般精美秀丽。

她颦眉间神态认真,在图纸上勾画了许多条线路,从禁内到玄天门,还有京城内外一些过关盘查的出口……

忽然间,笔端被一阵响声震住,连墨水都滴在纸上晕了一个黑点,她抬头指示银翠出去看看。

银翠挪着小步去到外殿,瞪眼被看见眼前之人这模样吓一跳,疑惑喊道:“宁大人?”

“下去。”宁弈语气淡淡道。

内殿的沈荜听清楚来人,她不慌不乱地卷起图纸,将它夹在书册之间。

银翠抬眼迟疑走了出去,将殿门带上。

心道,宁大人这是喝醉了?

宁弈步伐虚浮迈着,手里提着半壶未饮尽的酒,脸上显出两团坨红,呼吸加粗,挥开帷幔左摇右摆走近沈荜。

沈荜收拾好东西后也不心虚脸红,转头看向宁弈煞红的脸道:“你喝醉了?”

“你不是从不饮酒?”

男子眯着眼,像是听懂了她说的话,皱眉摇摇头:“浅酌一口。”

他不喝酒原是因为酒量浅,让他醉实在是太简单;再就是从小宁策吾对他管教甚严,不许他沾染那些放荡形骸的恶习。

宁弈将酒壶大手一挥停放在桌,而另一手拳握,正是那一青瓶,并没有叫人看见。

他拉过沈荜小臂,带着刺鼻的酒味靠近她道:“以往臣的生辰,殿下都会赐一些礼物,今日殿下可有准备?”

醉酒之人振振有词,语息间喷薄出冲天酒气,话倒是说得利索。

至于他说的,生辰?沈荜被困在这里许久,哪还有心思记着宁弈的生辰。

往年他们在一起时,确实会互赠生辰礼,宁弈原是不在乎这些仪式,倒是沈荜很上心,甄莲走后的第一年,就是沈荜费尽心思给宁弈做了一个磨喝乐作为他们相识的第一个生辰礼。

现在,他居然亲自前来,就是为了讨一份礼物吗?

沈荜还未答,结果男人率先给她定论。

“呵,是臣自作多情僭越了,殿下平日里日理万机,哪还会记得这些小事。”

“日理万机”的沈荜面上无奈,托他的福,近几日的她明明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哪有什么需要她操心的。

男子看到沈荜的表情一阵失落,顺着倒进沈荜怀中,又开始说些沈荜听不懂的话:“......臣还能陪殿下过多少个生辰?”

怎么又说到沈荜的生辰,还早着呢,她本是暮春三月所生,眼瞅着还有三四个月,再怎么也急不到现在。

想到此,沈荜脑袋炸开,心口发涩,她和宁弈走过那么多个春秋,过了那么多个日月,怎么也想不到,会走到现在这样。

她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背脊,男人搂得她愈加紧凑,像是快要揉进骨血。

沈荜身板小,有些招架不住,艰难挪动,将他扶住坐下,捧着他的脸道:“你这个无赖,要不是你把我困在这里,我早就将准备的东西给你了,哪需要你这样来讨。”

男人双眼迷离,颤动的睫毛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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