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樾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从车窗外收回，开往呼伦湖的这段路程并不颠簸，临近车水马龙的尽头，公路开始收窄。
呼伦湖被称为候鸟天堂，这里除了遍地的牧草，沿着湖的边缘几乎是芦苇丛生，站在断崖边俯视而下，能看见红顶白羽的丹顶鹤，白枕鹤和疣鼻天鹅。
越野驻停在路边不显眼的位置，周遭空间的平地让它变成一个黑点，站在高处取景，整片呼伦湖月牙弧状的轮廓处，凸起的崖地就像海浪中的河礁。
阿纳尔在路上的超市拎了两瓶冰镇汽水，递给江樾一瓶。
拧开瓶盖时“呲”的一声白气放出，他仰头喝了一大口，气泡的辛爽顺着喉咙滑下去，一瞬间产生一种密集的刺痛。
一路往崖底的低岸走下去，和流畅的滑道一样，江樾走下去的时候是顶风，风刮得不算太大，但有阻力，几乎是把动作调慢成0.5倍速。他转过头，摊开了手心，将阿纳尔的手攥紧，牵着慢慢走到岸边。
紫外线过强，湖水泛着粼粼白光，江樾担心阿纳尔觉得刺眼，把头顶的太阳帽分给他，戴到了他的脑袋上。
下巴的抽绳系得松松垮垮，两人迎着几近高曝光的光线背对着湖水拍了张相片。阿纳尔一手扯着帽檐防止帽子被风刮掉，另一只手扶着江樾的胳膊站稳。
两人在镜头下背对着风吹得满头凌乱，画质也算不上多好，暗影下的两个人显得黑瘦黑瘦，江樾拿着相机看了半天，一点也没犹豫地发了朋友圈。
阿纳尔收到朋友圈红点提醒才发现这人闷声不响地就把图传出去了，照片里的人影没有半点风景游客照的清爽，反而多了几分饱经旅途的沧桑，但除却冲着镜头咧嘴笑的精神气不错，甚至可以和滤镜开大后的效果有的一拼。
他满头黑线，想锤死江樾的心都有了，十分怀疑这人的技术和审美。
眼中觉得对被他拿在手里摆弄的哈苏相机来说简直是暴殄天物。
“你就这么发出去了？”
江樾点头，以为阿纳尔说的是公开恋爱的事：“上次和你确定关系后就发了，你放心，就几个和我关系好的人能看见。”
阿纳尔好奇：“你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屏蔽长辈吗？”
“那倒不是，我爸妈他们不开朋友圈，发了也看不到。”
江樾解释，他不是不想让父母知道他的意思。
阿纳尔倒没多想，哦了声，点点头，没再吐槽他的出片效果，站在他旁边帮忙重新调整数值。取景器里的呼伦湖放大又缩小，巨大而柔和的黑色轮廓仿佛凝固的海浪，向看不见的地平线奔涌。
冲刷过的湖岸边缘泡沫细密的悬浮，翻滚，江樾偏头，看见阿纳尔清晰的侧脸。视线慢慢滑至眉眼和鼻头，到因为刚刚喝过汽水，被水润得发亮的嘴唇。
直射落下的太阳光夹杂带着牧草气息的草原风让他有点发晕，身上暖洋洋的。
按下快门的声音随着画面定格，阿纳尔从镜头前把目光移回，侧头和江樾四目相接。
湖水反射下的笑容晃了神，阿纳尔像融化的雪山，江樾心尖滚烫起来。
“你的眼睛比呼伦湖还要亮。”
声音和风一样轻飘飘的，阿纳尔顿住在脑中回放了几次，才确认江樾说的是什么意思。
然后阿纳尔唇微微翕动了下，平静地看了看他，睫毛扇动几次后，莞尔抬手遮挡住了江樾的眼睛。
视野变得模糊，一片昏暗中江樾感觉脖子被人带着压低，几秒之后，有什么湿润的触感抵在了唇瓣上，呼吸交缠，感官一寸寸放大，心跳忽然怦动剧烈。
掺着热气的一个吻在数秒中化作白日焰火，距离退开，恢复明亮视线后江樾白皙的脸上浮上一层淡粉。
幸好周围没什么人。
江樾绷不住哑然失笑：“在外面呢，大白天就敢这样，看来真是给你惯坏了。”
“那你能稍微纵容我一下吗？”
“还想我怎么纵容？”江樾挑眉，饶有兴味地等待他的下文。
“再亲几下，我想和你更亲近一点，刚才太短了，我都还没尝出味道。”
“什么味道？”
“就是汽水的味道，我们两个的口味不一样，我想尝尝你的那瓶好不好喝。”
“就一下。”江樾憋着笑意，佯装一本正经，手已经从后面虚虚环住他的腰，将人往自己这边带近了一寸。
“三下。”
“讨价还价。”
江樾收紧手臂，拨开他头顶的帽檐，鼻尖轻轻抵住了阿纳尔的，精准地在面前翘起的嘴角上落下几个吻。
阿纳尔满足得像只偷腥的猫，反客为主亲了回去，“啵”的一声在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偷袭成功。”
没有注意，头顶帽子抽绳的打结处在挨近蹭动间散开，风呼地一刮，阿纳尔没来得及抓稳，眼睁睁看着它像风滚草一样咕噜咕噜地滚下去了。
唯一的遮挡物也没有了，谁也没有要去捡回来的意思。
天空如倒悬，呼伦湖在这个时候更接近紫色的海，碎石岸上浮起尘埃和水雾。
江樾单手把人搂在怀里，望着湖水的边际线，此刻很想和阿纳尔做一次劫持夏天的共犯。
汽水吞饮入腹，喉咙和手心都是凉丝丝的。
“下一站是哪里？”
声线平和的像是在问明天的天气。
“满洲里。”
著名的套娃酒店，阿纳尔站在前台办理处看着江樾出手阔绰地订了一套大床房，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标价怀疑人生。
“江樾，我们真的要住这么贵的地方吗？其实我知道还有几家，位置也不错，价格会友好很多。”
“心疼钱了？”江樾揉揉他的发顶安慰，“不用想着替我省，养活你可绰绰有余。”
“既然来这一趟，能体验好的就尽可能去体验，其实每个出门旅行的人真正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得到快乐，恰好我有足够支付得起快乐的价钱，如果总是在能选择的范围内退而求其次，那才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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