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些抓挠声、撞击声,不知何时突然停了。整个祠堂仿佛被隔绝在一个诡异的真空里,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朱阿绣粗重、带着血沫的呼吸声,一起,一伏。

“信儿……就是张信?”我轻声问,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朱阿绣点头,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

“她说完那句话,就咽气了。眼睛睁得很大,直直瞪着柴房的破屋顶,瞪着那些漏下来的雪花。我伸手去合她的眼睛,合不上,怎么都合不上。”

“张家人进来,把阿雀用草席一卷,扔进了枯井。连一副薄棺材都没有。我趴在井口往下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噗通’一声,很轻,像扔下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

“信儿被老太太抱走了,说是张家的种,不能跟着我这么个丧门星。我跪在老太太面前磕头,磕得额头出血,求她让我养信儿,她一脚把我踹开,说:‘你也配?’”

朱阿绣说到这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干涩、嘶哑,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来的,听得人浑身发冷。

“后来……后来我就疯了。”她说,“也不是真疯,是装的。我装疯卖傻,在村里乱跑,有时候穿着外面的衣裳就在河边洗,有时候抓了泥巴往嘴里塞。张家人嫌我丢人,把我关在后院的猪圈里,和猪一起吃,一起睡。”

“可他们不知道,我夜里是醒着的。我趴在猪圈的破栅栏上,看着祠堂的方向,看着那扇永远紧闭的门。我在等,等一个机会。”

她的目光转向我,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那两颗缝衣针似的瞳仁突然变得锐利无比,像两把淬了毒的针。

“我等了九年。九年里,我装疯,我偷学,我打听。我知道祠堂里供着张家的根,知道那些女人的头发被钉在树根上,知道张家的男人每年要在祠堂里拜一次祖宗,把新生男丁的名字写进族谱。”

“我也知道,阿雀的头发……也被钉上去了。”

朱阿绣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我攥着的铜管,“阿雀死后第七天,老太太带人下了井拿着剪子,剪了阿雀一绺细发。到了张信落牙的年纪,她又收集了他落下的第一颗乳牙。老太太把头发和牙齿缠在一起,系上铜铃,钉在了树根上。她说,这样阿雀的魂就能守着信儿,守着张家的香火。”

“可阿雀临死前说,别让信儿进祠堂。”朱阿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尖锐,“她不让!她不让!”

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整扇门板猛地向内凸起,木屑飞溅。李安被震得倒退两步,后背撞在供桌上,供桌上的香炉、烛台“哗啦啦”倒了一片。灰尘弥漫中,我看见门板上裂开了一道半尺宽的缝隙,缝隙外,挤着一双双眼睛。

那些眼睛没有眼白,全是漆黑的瞳仁,密密麻麻挤在门缝外,一眨不眨地盯着祠堂里面。

“它们要进来了。”窑童子的声音很沉,他手里的铜钱已经撒出去大半,剩下的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捏得发白。

陆沉一步跨到我和方珞一的身前,警惕地看着前方。

“继续说。”我却盯着朱阿绣,声音异常平静,“后来呢?你是怎么带着张信逃的?”

朱阿绣看着门板上那道裂缝,看着裂缝外那些漆黑的眼睛,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信儿九岁那年,机会来了。”她说,“那年张柏舟他娘死了,老东西吃汤圆噎死的,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手还指着祠堂的方向。张柏舟忙着办丧事,村里人也都去帮忙,没人注意我这个疯子。”

“我趁着夜里,从猪圈爬出来,摸到张柏舟屋里。信儿睡在炕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梦里还在哭。我把他摇醒,捂着他的嘴,说:‘信儿,跟我走。’”

“他看着我,眼睛瞪得圆圆的。九年了,他没叫过我一声,张家人不许他叫,说我是疯子,晦气。可那天夜里,他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带他逃出张村,往南边跑。我不敢走大路,只敢钻山林。信儿很乖,不哭不闹,牵着我的衣角,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我们跑了很久很久,遇见了进山的白小姐。”

“白濯心……”朱阿绣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里有一丝极细微的颤抖,像是尊敬,又像是别的什么,“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住在村东头的山坳里,是座青砖灰瓦的二层楼。”

“我们遇见白小姐的时候,信儿正在发高烧,浑身烫得像火炭。我没办法,只能向她求救。”

“她手里提着盏白纸灯笼,光晕昏黄,照见她半边脸,没什么血色。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她,她穿着月白色的衫子,下面是墨绿色的褶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了个髻……”

朱阿绣说到这里,停顿了很久。她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缝衣针似的瞳孔缩了缩。

“她……很美。”朱阿绣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敬畏,“美得不像是真人。皮肤白得像上好的宣纸,眉毛细细弯弯的,眼睛很黑。她手里拿着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手指又细又长,指甲修得干干净净,泛着健康的粉色。”

“可我……我就是怕。怕得浑身发抖。她一抬眼看我,我就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她看透了。装疯的九年,偷学的那些事,心里藏着的恨,她全知道。”

“我那时刚从猪圈爬出来,浑身脏臭,头发里还粘着草梗。信儿趴在我背上,呼吸弱得像小猫。她看着我却很平静:‘跟着我走。’”

祠堂里,烛火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她带着我们去了一座庙,就是现在后山的那座庙,当时那庙里很破,但很干净,供着一尊我不认识的神像,神像前点着一盏油灯,灯油是绿色的,烧起来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我把信儿放在草垫上,跪下来给白小姐磕头,求她救救信儿。白小姐摸了摸信儿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然后说:‘这孩子,魂被人钉住了。’”

祠堂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噼啪”声。我攥着铜管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掌心被铜管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硌得生疼。方珞一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我身边,她的手臂紧贴着我的,我能感觉到她在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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