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顶进锁芯,转了两个半圈,咔嗒,一把重重的黑铁锁应声落下。王庆生将后山粮仓的钥匙别回腰上,深吸口气推开门。
厚厚的灰尘被扬了起来,呛得人眼鼻喉颇不自在。王庆生挥手扇了扇面前的灰,他身后站着两人,分别是桃源县衙的主簿马策文和典史丁越。
尘埃落下,马策文三角眼一睁,环视堆在地上的两摞少得可怜的麻布袋,嘴边的黑痣跳跃着,颇为不满:“县里不督着,你们就这样办事?”
“腊月天寒地冻放过一次,如今只剩约百石。谁禁得住一直有进无出?我们村这算好,酒溪寨那边的粮仓早搬空了!”
身着缁色暗纹直缀的丁越道:“县令下令桃源村诸县都需施粥一月以示恩德,筷入粥中不浮起是为标准。平安村的粮仓亏空,你一村之长自己看着补。”他面色白净、身材虚胖,腰上挂着个显眼木腰牌。官腔打得浓,气质却不像官家之人,有股混迹市井的圆滑。
王庆生大骇:“如此施粥撑不过半月!粥掺些水做薄些可分给更多饿殍,何苦做得如此稠来?再说凭我一人之力凑粮仓,岂不是杯水车薪?”
“咱靖国国力强盛,只供得起稀粥不是惹人笑话?一碗薄粥,驳的不是你王庆生的脸面!”
“乡绅捐钱如数奉还,百姓捐钱三七分账。你这个村长怎么当的,筹款还用我教?!”马策文觉王庆生愚笨,洋洋得意提点两句,显示自己高明。
“受教了。”王庆生一拱手,不再言语。
村口柳树下,几个佃户随意地在空地上插了四根木棍,再扯块油布做顶,草草搭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施粥窝棚。
一口锅、一个汤勺、一个木桶,王庆生支起了阵仗,他边搅合锅里的白粥边吆喝几嗓子。
“皇恩浩荡,泽被苍生!本日起平安村开仓一月赈济灾民,不论本籍外乡,皆可领受。上天有好生之德,万望大家感念天恩,共济时灾!”
不少人被引过来看热闹,许多流民忙不迭拿着破碗排起队,等待属于自己的那碗白粥。丁越见人聚起来,随手拿根竹筷,插进煮开的粥里。
稳稳当当立住了。
他向马策文点点头,马策文接着对众人说:“看仔细了,厚得很。咱县令老爷一片爱民之心可都在这粥里了!”
众人看着洁白莹润的白粥激动不已,纷纷谢恩,“县令老爷慈心!”
流民本就居无定所,不时换个地方。今日聚在村口的不少人王庆生从未见过,也有一些本村、邻村的村民过来凑热闹。一个衣着寒酸的老妪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佝偻着背,伸头向前看着。她前面排了不少人,轮到她这里不知还能不能剩下些。
粥棚旁边的沈记面摊传来阵阵肉酱香,浓得让人无法忽视,领到粥的流民便就这肉香进食,原本平淡无奇的白粥仿佛也有滋味起来。他们捧着手中的碗小心翼翼地嘬着,仿佛是在饮琼浆玉露。
几个生活还过得去的人也浑水摸鱼领了碗,喝两口只嫌这白粥过稠、滋味淡,转身便端着碗回家自行再熬了。
王二从面摊的桌子上一抹嘴,看向村口的粥棚骂道:“一群蛀虫免费得白食,我吃碗面还要付十文,爷爷我有钱活该?”
金宝反驳道:“人都有难处的,流民得一碗粥可能就能活,怎可与吃面相提并论?”
“行了,你做的面和昭昭做的比起来做得差远了,若不是我心善早把你摊子掀了!”王二面露不屑,往碗里啐了一口。
金宝被气得脸上涨红,泪花在眼里滴溜溜打转。他已经尽力还原肉酱面的口味了,还被王二这般羞辱。
沈三七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灶前,大手按住了金宝的肩膀,“别信他,你若做得不好他还日日来吃?”说罢走到王二桌前,将碗往他怀里一塞,“日后王公子别再来了,沈记面摊招待不了您这尊大佛。”
赤裸裸地谢客。沈昭昭不在,他自然要站出来清理门户。
“昭昭都没说不让我来,你算哪根葱?”王二早就看这个住沈昭昭家的男人不爽了,将矛头对准了沈三七。
“昭昭也是你叫的?”沈三七淡淡一笑,随手拽起王二的衣领,使了个巧劲就将他从凳子上推了出去,“我们的关系,自然不是你可以比的。”
王二想反抗,但根本阻挡不了那股无形的力道,一个趔趄将将稳住身形,给自己留了个体面。他怒而转身,攥紧拳头就向沈三七面上挥去。
小白脸,看着就不爽!他以为他是谁?沈昭昭的夫婿吗?
王二的手腕在空中被沈三七轻松攥住,再使力也动弹不得。他的怀里忽然被塞了一个硬物——刚刚他啐过的碗。
下一秒,他连人带碗被踹到了村口的粥棚前。
隔了半刻钟,王二的魂儿才回来。周围的人都对他避之不及,都站得远远的。只有那个老妪向他靠了一靠,伸手要拉他。
“你这婆子别碰我!”王二缩了缩,自己挣扎起身。他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上了年纪的在他眼里称不上是“女人”。
老妪倒是没有反应,颤巍巍转身想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王二却抢先一步把刚刚的空儿占了,从怀里拿出碗,骂骂咧咧道:“叫你们这些蛀虫啃我!我也领碗白粥润润喉、吃回本儿。”
队伍人与人挨得紧紧的,再没一人愿意让出位置给老妪。她佝着背默默又走到了队伍最后面。桶里的粥已分去大半,现在再排怕是轮不上了。
王庆生心中暗骂王二不做人,再次出言提醒:“本次施粥为朝廷开恩,赈济灾民。无关者不要排队,将口粮留给需要之人。”
村长的话落到地上还是无人响应,法不责众,不指名道姓的警告威慑力约等于零。虽说王二的行径过分,但许多队伍里的人也不体面。他们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继续大声聊起天来,想将刚才的事情盖过。
“上批从江南运往漠北的早稻还下落不明,定是有人昧了去。辛辛苦苦供的粮食被人吞了,谁心里能好受?”
“江南富庶,让他们出出血理所应当。”
“漕运转陆运,本来中间操作空间就不小。楚寒年少气盛,非要多运一些,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还不如求个稳妥,这次楚恒老将军不就亲自押着三千石平安到了漠北?”
“莫说楚老将军厉害,他也是上了年纪昏了头,提拔了个女副将。说不定是他这朵老梨花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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