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有过一阵大肆送苹果表白的热潮,今年的平安夜,学校提前严格管控,也阻止不了学生私下交换苹果的热情。早在周末还没到的时候,高一高二的学生已经在计划周末要到市中心看烟花。
高三继续补课,晚自习刚好碰上市联考成绩出来,守自习的老师都被临时喊去开会。
看到只有自己这栋楼灯是亮着的,压抑久了的高三生也开始闹闹嚷嚷,巡视的老师压不住,索性统一给各班放电影。
“喻哥,”杜渐鸿冲斜对面的傅喻钦使个眼色,一般这么叫他的时候,就是有歪心思,“吃烧烤,走不走?”
他家离学校近,家里怎么都不同意他像傅喻钦和赖子一样办寄宿,再加上杜渐鸿原本心思也不怎么在高考上,别人越忙,他反而越感觉无聊。
被喊到的人头也不抬,算着试卷上最后一道物理大题,校服随手搭在桌子旁放书的箱子上:“自己去。”
“别啊,”杜渐鸿脸都要皱在一起,“去隔壁叫上赖子走呗,不然我真要无聊死了!”
“无聊就憋着。”傅喻钦声音懒洋洋的,倒是没有被打扰的不耐烦。
杜渐鸿的同桌听见这话,也揶揄了一句:“怎么了老杜,打一天游戏眼睛累了?”
“去你大爷的,我这是学习学累了——走呗阿喻,咱都多久没逃课了,趁现在混乱,劳逸结合一下……”
笔在指尖快速转过一圈,傅喻钦给卷子翻了个面,声调依旧没什么起伏,干脆道:“不去。”
“……”
另一边,林听榆从尹家出来。
初冬的季节,又是夜晚,室外的温度骤降,风刮在脸上有些刺。
舞室去不了,她本来准备去找思霏,看店门紧闭,犹豫了一下,想起今晚是平安夜,还是没打扰她。
托节日的福,走过青禾街昏暗的路灯,靠近附近的一个小商场,街上很快就热闹起来,减缓了林听榆原本害怕夜路的心情,只是她仍旧担心宋初玉。
灯火通明,商场中间布置着不算隆重的圣诞装饰,很多人排队打卡拍照,还有很多人往市中心走,去那边看烟花和音乐喷泉,马路上汽车鸣笛此起彼伏。
找了个空的台阶坐下,林听榆给宋初玉发消息,迟迟没有人回。
等待的时间,她点开朋友圈,刷新,宋初静刚发了加拿大的家。
照片里,客厅被圣诞树和各种彩灯带布置起来,旁边站着一个戴圣诞帽的小男孩,对镜头笑得灿烂。
“孩子的幸福就是我的全世界。”
后缀一个爱心,是宋初静的文案。
换一个城市生活,并不是只用“背井离乡”四个字就能概括完全的,节日的盛大和热闹,更容易把人的无所适从和手足无措照得一览无余。
宋初玉不需要她,宋初静在大洋彼岸准备庆祝圣诞节,林亮海的电话打不通,曾经的朋友也因为距离和繁重的课业,渐渐就默契地不再时时联系。
类似的朋友圈,宋初静当然不是第一次发,林听榆也早已经应该习惯,此时此刻,她心里依旧升腾出一种巨大的茫然感。
就像无数次,妈妈两个字几乎已经呢喃到嘴边,紧接着条件反射一样,耳边就会立马幻听似的传来一声,“为什么不找爸爸?”。
这样的时候,人是很难控制得住不对自我发问的——你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人群越来越密集,林听榆站起身。
尾随人群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这样热闹的场合,没人会看出她的形单影只,也没人会有空猜测,她的情绪是否正在因为形单影只而起伏。
只是还没来得及尾随多久,就被人喊住。
“林听榆?”是很强烈的,反问的语气,“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停下脚步,看过去,是崔睿敏和一个陌生的男性。
提不起精神来和崔睿敏周旋,偏偏对方又摆明了一副不回答就不让自己走的姿态,林听榆索性随口道:“学习。”
崔睿敏皱眉,还真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把谁当傻子耍呢?”
“这就是傅喻钦他妹?”旁边的郭樊打量对面的女孩半晌,突然插话笑道,“敏敏,你对女孩态度好点。”
也不管林听榆是什么态度,他盯着她,自顾自往下说,“我和你哥是老同学。”
她眉眼间隐约透出点不耐烦,不细看发现不了,仿佛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只是不说话。
心想好不巧,逢城这么小。
敷衍到明显摆烂的态度,倒让郭樊饶有兴趣地勾了下嘴角。
他直勾勾盯着她,眼神里毫不掩饰打量和某种思索。这样丝毫不遮掩到类似凝视的目光实在无法忽略,让林听榆下意识凝视回去。
男人比崔睿敏高半个头,顶着一头染成棕色的锡纸烫,身形过瘦,看清了才觉得,用男人来形容应该不太合适。
他应该也是这个年龄段的人,偏又一副社会人的做派,不觉得多成熟,反而像硬套不合适的壳子,显得有点诡异。
“我是郭樊。”他显然把这种目光当成欣赏,自我介绍。
用的是“我是”,而非“我叫”。
崔睿敏的干哥哥,他们共同的初中同学,据说是杜渐鸿的一生之敌,和傅喻钦不对付。
人和人是有阵营性的,哪怕暂时意识不到。
从众多记忆从提取出关键词,直觉立刻告诉林听榆,要离面前这个人远点。
已经准备挪动脚步重新混入身后的人群中,林听榆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喊声传来。
“郭樊,你他妈在这儿干嘛呢?”杜渐鸿扯着大嗓门嚷嚷,说第一句话就已经怒气冲冲。
傅喻钦落后半步,从阴影里走出来,看清站在郭樊对面的人,忍不住皱下眉头,脸色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不太好看。
杜渐鸿已经气哄哄地迎上去,他和郭樊早就不对付,每想起都觉得牙痒痒,恨不得能穿越回被郭樊欺凌的时候,狠狠还手再打他一顿出气。
杜渐鸿存在感太突出,郭樊的视线却放在傅喻钦身上。
他看着面前的人,慢慢收起笑容:“好学生不上课,来这儿干什么?”
这种调侃的话用郑重的表情说出来,就显得有些太过不伦不类,立马就显出,郭樊面对傅喻钦的态度,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松弛。
仿佛完全没听到她的话,傅喻钦走到林听榆身边,问她:“怎么了?”
荡领的灰色卫衣外甚至还大喇喇套着校服外套,这人乍看确实像好学生,林听榆分神想,但没哪个好学生会穿着校服逃课。
他用身形阻隔掉郭樊打量的视线,等待她的回答,仿佛在场只有他们彼此需要对话。
其实问的不算轻声细语,眉也是皱着的。
林听榆刚摇完头作回答,却莫名因此有些控制不住委屈的情绪,只好侧开脑袋,避免和他对视,耐心地保持沉默,自有一股倔强。
明明看上去压根不是有耐心的人,但傅喻钦只是同样安静地等着她开口,目光不偏不移。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崔睿敏先忍不住阴阳怪气打断:“大家都往市中心跑,你倒是反其道行之,难怪呢。”
早就学会不把她的话过耳。只是林听榆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是走到了十三中附近。
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情绪不适合应对正面冲突,她果断决策,往后半步,扯了下傅喻钦垂下的校服衣角。
何况冲着他来的人,本来就应该他解决。
傅喻钦突然轻笑一声,为她脸上难得一见的负面情绪。或许她试图隐藏,最终还是在侧身后,直白地呈现在他眼前,生动又鲜活。
“吃不吃夜宵?”完全把崔睿敏的话当做耳旁风,他旁若无人地问她。
林听榆先摇头,又点头。
“吃什么?烧烤?”
暂时稳定住情绪,她想了想:“加碗面吧。”
深夜吃碳水,林听榆很少会用这么狠的招来发泄情绪。
傅喻钦还是点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好近,她轻易就能嗅到一点淡淡的烟草味,真的特别淡,差点就要被洗衣液的植物味道盖住,却明明白白昭示着傅喻钦的存在。
“这么信任他?”郭樊在旁边盯着他们的互动,看出些什么,忽然温和地笑着,对林听榆说:“你不会不知道傅喻钦以前的事情吧?”
怎么这么多人说没用的以前?
林听榆的情绪已经快要到达忍耐的临界点,杜渐鸿抢先一步:“郭樊,你那些话说多少年了?能不能有点新意?”
“有没有新意有什么重要的,管用才最重要。”他并不把杜渐鸿放在眼里,挑衅地看向傅喻钦:“比如进过局子这事——妹妹不知道吧?”
听他这么说,旁边赖子沉下脸来:“郭樊,你今晚非要找事就直接点。”
崔睿敏也拉拉郭樊:“算了,少说几句。”
郭樊依旧看着傅喻钦,脸上刻意挂着的笑也落下去,恶意直白:“怎么,别人不说实话,我还不能说?”
“别人?”傅喻钦挑眉,用一副饶有兴趣地样子请教,“我怎么记着青禾街的人还没死光呢?”
语气比刚才问林听榆要不要吃宵夜还要更随意,他勾唇,目光不躲不闪,眼神却仿佛淬了冰,漆黑得深不见底。
言下之意,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谁又会在意是不是从郭樊口中说出来的?
从傅喻钦脸上找不到破绽,郭樊强装镇定:“知道的人多不多没关系,这不是有人不知道么?”
即使不明白郭樊的目的是什么,但这局哑谜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林听榆叹口气,抿了下唇,从傅喻钦身后站出来。
“我知不知道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好奇,”林听榆用同样的句式回答他,“说实话,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郭樊,认真困惑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郭樊当然知道他们不是真有血缘关系的兄妹,之所以挑林听榆来膈应,不过是因为崔睿敏说,她因为林听榆,被傅喻钦下过脸面。
在郭樊看来,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出头,无论修饰得多好,都一定有图谋不轨的想法。
他的目的,不过是想让傅喻钦身边的人都不好过,都得觉得膈应才行。
但此刻,对上林听榆的眼神,他居然荒谬地生出一种熟悉感。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傅喻钦。
“……”
那碗面最后还是没吃上,出走的理智在被郭樊搅弄过后及时回归,林听榆最后只敢选择性地吃了点烧烤。
吃到后来,门口有人挑着冰粉来卖,林听榆出去想买一碗,杜渐鸿也跟着走出来。
“做她的那份就好,我不爱吃甜的。”他回答完摊主,看着林听榆,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她接过冰粉,往旁边站了点,主动问。
“就是,刚刚郭樊说阿喻进过局子那事,”杜渐鸿咬咬牙,一股脑解释道,“你别听他瞎说,这事儿不是阿喻的错。”
她笑笑,对杜渐鸿说:“嗯,我没多想……”
像是每个人听到别人的解释,都会回答的标准答案。
“这真不是托辞,”没给林听榆打圆场的机会,只犹豫了一下,杜渐鸿就补充道,“是初中的时候,郭樊霸凌过我。”
林听榆顿住,嘴角的笑凝固。
当时大家都进入发育期,无论是个子还是虚荣心,都在不断地增长,郭樊这样擅长拉帮结派的男生,认为向其他同学展示自己能力的最好方式,就是“整治”另外相对弱小的男生。
比如发育得格外晚,因为个子矮而自卑的杜渐鸿。
现在大大咧咧,在哪里都不会让场子冷下来的杜渐鸿,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已经很平静。
“其实现在我不怕被别人知道这事儿,但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自嘲地笑笑,“以前郭樊那孙子把我堵在厕所,我都不敢告诉父母老师。”
没问为什么,林听榆安静地听着他继续说。
“那时候阿喻比现在还话少,”杜渐鸿想起什么,这次笑得更真心实意了些,“当时初一刚开学,我姐送我去报到,看完我们班男生,她拍拍我肩膀,说,‘你们班有这么一位在,你以后要小心了,看起来打人就狠!’”
马路上人来人往,杜渐鸿边说边喊她赶紧吃冰粉,两人挪到更旁边,林听榆忍不住笑起来。
“我第一次见他,也觉得很害怕。”她说。
“是吧?看起来凶得很。”
“嗯。”
冷雨夜,鲜血淋漓的指骨,凌厉的眼。
只是后来的事好像并不这样。
“后来我发现他压根就不恐怖,一点也不,不爱讲话,独来独往,总摆一副臭脸,”杜渐鸿笑道,“除了长得帅,总考年级第一,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我被郭樊锁在厕所的时候,是他来开的门。”
“去派出所,就是那次吗?”林听榆忍不住问。
“那次没动手,阿喻看起来脾气不好,其实很能忍。”杜渐鸿耸耸肩,“是后来,郭樊污蔑我作弊。”
平时大喇喇的人,说起从前的事,再怎么佯装轻松,还是忍不住气愤:“当时明明是郭樊先动的手,他家还想找关系,恨不得我和阿喻都参加不了中考!”
只需要几块拼图,故事的全貌已经在林听榆脑海中大致被拼凑出来。至于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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