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有碎玉声
左武卫校尉虽是个闲职,但到底是皇帝的“恩赏”,面子总要给足。
慕听淮一早便前往郢都城西的武卫巡防司。这是一处不算宽敞的府衙,堂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几个书架。
桌上已堆了些文书,无非是某坊市斗殴、某处火烛走水、或是兵械库例行点验的记录。真正的城防卫戍、宫禁调度,自然有皇帝亲信的禁军统领负责,她这个“左武卫校尉”,管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慕听淮坐在主位上,下面站着两个副尉和一个书吏,眼神闪烁,态度恭敬疏离,怕都是耳目,专程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随手翻开一份文书,看了两眼,便丢在一边,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不耐烦地说道:“朱雀大街昨夜有醉汉滋事,打坏了三只灯笼?这等小事也要报上来?”
其中一个白面副尉连忙躬身,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回大人,按例,街区治安……”
那人滔滔不绝,细枝末节尽数报来。
“今日巡防如何安排?”慕听淮越听越燥,直接出言打断。
另一个副尉赶忙递上巡街路线图。慕听淮扫了一眼道:“安排妥当。今日就按此例,我亲自带一队人去转一转。”
那白面副尉小心提醒:“按惯例,巡街之事,交由下官等便可,您只需要在衙中坐镇……”
“怎么?我连这点主都做不了?”慕听淮不听他废话,起身就往外走,她指了指那白面副尉,“你,给我备马。”
于是,郢都最繁华的东市大街上,便出现了这样一队人马。为首的女校尉身着官服,腰佩长刀,骑着骏马,身后跟着二十余名巡街兵卒,步伐整齐,倒也颇有威势。
慕听淮的目光落在街道两旁,透过繁华市井,丈量着街道的宽窄、巷子的走向……这些属于将领的本能早已深入她的骨髓。巡防结束,郢都的地图已在她心中缓缓展开。
结束这恼人的巡防,她换上常服,再次来到静心苑。
两个小厮守在门口,那是她专门拨过来照顾谢栖闻的,一个叫青松,一个叫青竹,都是忠心能干、嘴严心细的人。
青松和青竹见她来了,齐齐行礼。
“郡主。”
“人醒了?”
“醒了。”青松欲言又止。
“怎么?”
“谢公子他……”青松和青竹面露难色,“谢公子他不让我们进去伺候。”
“为何?”
青竹接话道:“小的们想伺候公子……小解,公子不肯,把我们赶出来了。”
慕听淮皱眉。她在军中多年,伤兵残将互相搀扶着小解再寻常不过。这谢栖闻倒好,都这副模样了,还端着架子。
她没再多问,推门进去。
就见谢栖闻趴在床榻边的地上,看来是想撑着床沿起身,却力竭了,摔在那里动弹不得。他着一身素白中衣,衣襟散开,露出缠满绷带的胸膛。两条打了夹板的小腿拖在身后,随着大腿的动作在地上拖行。
听见开门声,他动了动身子,想转头看看,却只能勉强侧过脸来。
慕听淮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谢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谢栖闻没有答话,只是把脸埋在臂弯里,露出半边侧脸,耳朵全红了。
慕听淮走近两步,停在他跟前。
“我记得在诏狱里,谢公子可是很硬气。怎么现在反倒矫情起来?”
谢栖闻闻言,全身都绷紧了,但他没有抬头,也没有辩解,只是把头埋地更深了。
慕听淮看着他那缩头乌龟般的样子,又道:“我军中多的是断手断脚的将士,吃喝拉撒都要人帮衬。若是都像你这般想这么多,那还要不要活命?”
“谢公子若是觉得让人伺候丢脸,当初就不该求我救你。”
话一出口,慕听淮就后悔了。因为她看见谢栖闻的身子抖了一下,如同被戳中了一般,整个人蜷缩起来。半晌,他终于抬起头来,眼眶却红了,眼里蓄满了泪水,却又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遭了,话说重了。
慕听淮与他对视片刻,忽然伸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扔回床上。
她的动作不算温柔。只听谢栖闻闷哼一声,打了夹板的小腿磕在床沿上,痛得他直冒冷汗。
“呃……”
还没等他缓过劲,慕听淮已经俯身压上来,伸手扯住他的衣襟。
“既然不让他们来,那我亲自伺候你。”
谢栖闻愣住了,反应了片刻才挣扎起来。他用缠着绷带的手虚虚地握住慕听淮的手腕。
“别……”他声音沙哑,狼狈地恳求着,眼里全是慌乱与羞耻,“郡主……别这样……”
他挣得太用力,头发也散开了,汗湿的发丝贴在脸侧,攥着慕听淮手腕的手在发抖,却死活不肯松开。
慕听淮看他指尖又渗血了,忽然觉得这样捉弄他也没趣。
她松开手,直起身来。
谢栖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整理了自己的里衣,又将散开的衣襟细细拢好,他全程低着头,不敢看慕听淮。
慕听淮站在床边,垂眼看他。谢栖闻侧过身去,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只红红的耳朵和一段白皙的后颈。
他终于妥协了。
“……请郡主出去。让他们进来吧……”
慕听淮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院中日光正好,她负手立于廊下,看着两个小厮恭敬地走过,门开合之间,隐约听见里头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没有走远,只抬头望着檐角挂着的铜铃。那铜铃被风吹得轻摇起来,叮叮当当地响着,这声音让她想起北境的战鼓,苍凉悲壮的鼓声在大风天也能传出去老远。
她的家在玉衡山脉,山峰上有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山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夏季的沃野千里,冬季的黄草连天,以及一年四季击破长空的鹰鸣和踏碎狂风的马蹄声……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坠着一支鹰羽制成的耳坠,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
“玉衡山上的苍鹰会永远庇护你。”娘亲这样说。
她斜倚着廊柱,又看着这郢都的天,只觉得这里的天空太小太小了,四方庭院,四方天空,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青松和青竹出来了。
“郡主,收拾妥当了。谢公子用了些粥,也已经喝过药了。”
慕听淮点头,推门进去。
屋里换了新的被褥,点了凝神静气的熏香。谢栖闻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厚实的锦被,缠着绷带的手臂搁在被面上,手指安分地交叠着,看起来乖极了。
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方才那副狼狈模样已经收拾干净了,头发也细细梳好,用一根素白色缎子松松绾在脑后,留几缕碎发垂在脸边。
慕听淮忍不住又多看他几眼。
眉目如画,睫毛纤长,唇色淡如樱瓣,下颌线条利落干净,只是太瘦弱了,若是养好了,该是副矜贵清华的相貌。可这矜贵中却偏没有半点烟火气,干干净净地靠在那里,像是从画卷里揭下来的人物,与这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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