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敬之继续语重心长:“身为太子,你当时时处处以江山社稷为重,莫要因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元琛面色变了变,捏着建盏的指端隐隐泛白,但很快恢复如常,沉声应道:“儿臣明白。”

“明白就好。”元敬之略显疲态,朝下首抬了抬手,“退下吧。”

“儿臣告退。”

元琛离开后,元敬之揉着眉心,吩咐身旁的老黄门曹德全:“宣程思弼。”

后者应声出门。不多时,程思弼趋步进入大殿,向元敬之俯身下拜。

元敬之微微颔首,直言不讳:“太子府那个侍妾不可再留,你找机会料理一下,免得太子继续执迷不悟。”

程思弼闻言却是一愕,拧眉道:“太子殿下日后若得知此事,以殿下的脾气,恐怕——”

“会习惯的。”元敬之打断了他,“人死不能复生,身处帝王家,谁还没有几桩憾事?”

程思弼只得恭顺应声:“微臣遵旨!”

*

沈妍猜测元琛最近大概遇上了什么难事,回府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见面,他也时常心不在焉。

可每次问他,要么被亲得头昏脑涨,要么就是被他困住极尽缠绵。

她也曾旁敲侧击地向长庚、薛坚等人打听,但都没问出个所以然。这叫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这日下朝后,元琛难得有空在花圃边与她闲聊。沈妍顺嘴提及此事,果然又被他抓着手腕抵在了假山后。

不过沈妍早有防备,这次不等他欺近,先伸手堵住他双唇,故意凶巴巴瞪他:“你最近不对劲,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说,究竟出什么事了?”

元琛视线扫过面前莹白的柔荑,随即掀起睫羽,无辜又无奈地望着她:你手不拿开,我怎么说?

沈妍被他瞧得一怔,脑中情不自禁闪过两人初见时的情景。

彼时在姚承嗣府上,她也是像此刻这般,被元琛拖到假山后……

只不过,当时二人所处的位置与眼下正相反——被逼问的人是她。

出神间,她手松开了些许,忽听元琛道:“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能否照顾好自己?”

沈妍闻言凝目看他,男人眸色温柔,黑瞳盈满她的倒影。她后脊却倏地窜起阵阵凉意:“你要去哪儿?”

话落,他唇角微勾,曲指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都说了,只是假如。”

言罢,湿热的舌尖忽舔过她掌心,带起一片异样的酥痒,沈妍身子微颤,烫着般收了手。

真是惑人心魄的一把好手!

视线从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移开,她点点头,算是给出肯定的答复。

他于是莞尔,将她拉近怀中,低声诱哄:“不要胡思乱想,乖。”

他既如此说,沈妍自当信他,在他肩窝点点头,嗡声应着。

却未瞧见,在她身后,男人幽深的眸子渐渐染上一层清霜。

*

假如元琛不在身边,沈妍当然会照顾好自己。这本就是她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

只不过如今想来,却好像少了点什么。

犹如五彩缤纷的景致有朝一日褪去了颜色,个中滋味沈妍不愿深想。

元琛说最近外头不太平,为防止上次被劫持之事再度发生,他叫沈妍暂时先不要再去点绛唇。纵使出门也要事先告知,以便他安排护卫随从。

门店那头有刘掌柜和丁香在,沈妍倒并不担心。只是,外面不太平吗?

她怎么觉得街市上与从前并无两样,不过元琛既如此说了,她没理由怀疑他。

故而,这几日有事没事就在兰竹轩与后花园之间来往,侍弄她早前种下的一畦紫草。

前方小径上,两名侍卫朝花圃这边走来。沈妍瞅着来人面生,便以为只是路过的。

没想到,不多时他们却在前方一条小径上站定,其中一人冲着她问道:“沈娘子安在?”

她在花圃间懵愣地直起腰来,应声:“我便是。”

前方一名侍卫道:“殿下有请。”说着朝花圃外比了比手。

沈妍略感诧异,近日元琛但凡有事都会预先告知她,纵使偶尔心血来潮让她出门,派来接她的也均是熟面孔。

可这两名侍卫,她此前从未见过。

扫了眼二人僵冷的面孔,沈妍不由多了个心眼,开口道:“请二位稍待片刻,我有几句话,同我的女使交代一下便来。”言罢抬脚往兰竹轩方向走。

为首的侍卫却叫住了她,语气生硬道:“不必。”随即,意识到什么似的又补了句,“只恐殿下等得心急。”

沈妍见状更加疑心。以往再急的事,元琛都会给她留出时间准备,从不催促或强迫她做什么或不做什么。

小径上,两名侍卫看她站着没动,竟一步步朝她逼近。

沈妍心知不对,打量四近无人心里一突,厉喝道:“站住!此处乃太子府邸,你们想做什么?”

先一名侍卫似是失了耐心,沉脸寒声道:“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太子殿下也救不了你。”

沈妍听得一头雾水——她又惹了谁?她自己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那人说着已伸手向她抓来,沈妍慌忙闪避时,旁边蓦地冲出一道人影,挡在她身前。

是薛坚。

沈妍心知薛坚平日就住在太子府,想必是经过附近时撞见了此事。

“沈娘子,快走!”薛坚边拔出腰刀边道。两名侍卫冲上来,与他缠斗在一处。

沈妍趁机拔腿往前院跑去,那里有侍卫和护院,相对安全。

不想才跑出没多远,前方冷不丁闪出一人,堪堪挡住她的去路。

此人沈妍见过,不久前,还曾是这座太子府里的常客。

长庚称呼他“程长史”,有次她还听见元琛提及此人,好像是叫程思弼。

来人面色阴冷地向她逼近,沈妍吓得连连后退,一面警告:“别过来!你若害我,太子殿下绝不会放过你。”

话落,程思弼面皮抽了抽,阴鸷的眼眸染上恼意:“贱人,若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被天家父子架在火上?”

沈妍听得云里雾里,只想多与他周旋片刻,拖延时间等救兵:“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思弼却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指节捏得咯咯响,眼中骤然凶光大盛,扑上来一把扼住沈妍的喉咙。

颈上像勒了根铁箍,呼吸哽住,又卡又痛。沈妍拼命挣扎,撕打,试图摆脱程思弼的钳制,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颈间的指骨越收越紧,很快双目胀痛,眼前金星乱窜,脖子疼得好像快断掉了……终于,她的双腿再也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倒下去,连意识也渐渐模糊……

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忌平……恍惚间,沈妍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名字。

不知何时,颈间的大手陡然一松。

新鲜空气霎那灌入喉管,冲击着肺腑,令她不由自主呛咳不止。

隔着眼中的蒙蒙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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