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风献堡】
夜已深沉,薛复的书房却依旧亮着烛火。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只有灯台上一簇跳跃的火苗,将他精明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公爵。”一名心腹走入,低声禀报,“有您的两封信。”
“都是谁的?”薛复并未抬头,戴着老花镜的眼睛审阅着手中的文书。
“禀公爵,一封是皇后娘娘从菡萏洲发来的。另一封,是薛元公子从皇都发出的。”属下将两封密封的信函放在书案一角。
“放那吧,退下。”
“喏。”属下退出,带上房门。
薛复并没有立刻去拆那两封信。他只是揉了揉眉心,继续批阅着永无止境的文书。他需要绝对冷静的头脑来处理这两封可能至关重要的信件,而深夜,万籁俱寂,正是他思维最清晰、最不易受干扰的时刻。
直到手头的文书处理完毕,薛复才拿出那两份信件。小心地挑开火漆,将信纸展开,就着昏黄的烛光,逐字逐句地仔细阅读。
第一封,是儿子薛元的信。信中诉说自己在皇都被向匀软禁,处境艰难。幸得谭奉大人仗义执言,才得以解围。薛元写道,谭奉声称是为了东土与朝廷的和睦大局着想,不愿见朝廷在此用人之际查办东土,故而极力维护。谭奉还因此受了杖责之苦。最后,薛元提及谭奉希望父亲能施以援手,助他官复原职,以便更好地“为两家效力”。
第二封,是女儿薛任皇后的信。语气看似家常,却字字斟酌。信中提及她正与向全在菡萏洲休憩,听闻谭奉出使东土期间,父亲对其礼遇有加,陛下闻之甚慰。特借此机会,邀请父亲轻车简从,前往菡萏洲一聚,一则全家团聚,二则陛下欲当面嘉奖东土善待朝廷使者之功。
读罢,薛复靠在椅背里,闭上了眼睛。
“看来向家终究是起疑心了,连皇上也不例外。”他心中冷笑,“帝和皇后不在皇都,而在菡萏洲。薛元是被向匀软禁的。这说明什么?说明皇帝对此事至少是默许的,甚至可能就是他的意思!他碍于皇后、碍于东土目下的重要性,不好亲自下场撕破脸,所以让儿子女儿来动手试探!他自己则躲到行宫去,既能洗脱干系,又能静观其变。向全这个老狐狸,玩得一手好平衡!”
这是第一个信息:帝心已疑,借子辈发难。
“谭奉没有揭发,反而维护?聪明。他是皇后旧部门客,深知皇上此次按兵不动是看了皇后的面子。他若跳出来指证,岂不得罪皇后?日后在朝中如何立足?此举,似是明智的自保。”
这是第二个信息:谭奉行为受后党身份制约。
“但不对!”薛复倏然睁眼,“如果皇帝的本意就是让子女来调查,那谭奉作为皇后的人,本应是需要突破的关键人物!他为何不顺势向向匀和盘托出,反而要维护薛元?这不合逻辑!除非…他的维护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陷阱?苦肉计?”
这是第三个信息:谭奉行为存疑,动机可能更深。
“苦肉计…苦什么?换取信任?薛复重新拿起薛元的信,薛元说谭奉是为了‘两家和睦’才留下。这个理由…妙啊!既解释了他为何滞留东土(监军失职是大罪),又把他塑造成一个顾全大局的忠臣,还能顺势提出官复原职的要求!被打一顿,总比掉脑袋强。但这之后他为何又要亲近薛元?如果是被迫维护,事后应该疏远才对,如此殷勤,岂不是惹人怀疑?”
疑点一:行为前后矛盾,逻辑难以自洽。
“谭奉想要官复原职……这就是谭奉的目的吗?会不会是被殿下收编了?薛元在皇都虽被软禁,但无人敢动他,他不开口,谁都无可奈何。所以谭奉是想从薛元口中套话?所以力保薛元,让其放松警惕,从而坐实谋反,让薛元成为人证?所以是诈降?”
疑点二。
“而且复职非同小可!权力通道大增,谭奉调查薛家岂不如虎添翼?”
“不对,谭奉是聪明人,岂会想不到我必因此生疑?他故意提出,反而显得真为脱困而奔走?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疑点三:谭奉的“聪明”与“冒险”并存,难以定性。
“谭奉,老狐狸,还想骗我?”薛复凝视信纸。
“‘朝廷离不开东土支援,东土离不开朝廷的信赖?’”薛复沉吟道。
“谭奉是这般识大体的人?他难道是担心查办东土会导致前线吃紧、朝野动荡?这或许是他们的思路。正如方才所想,连皇上都暂无法查办东土,殿下和谭奉也只能从元儿身上寻找突破口。所以谭奉莫非想借此计,亲自获取权柄,调查东土?”
“这很合理,既能解释他为何诈降,又能圆回他前后矛盾之举,岂不也正中皇帝下怀?借外姓臣子之手调查东土,皇后也想用异姓来避嫌,以示公允。”
“哦~太高了,谭大人,实在是高!你个老妖怪!”
“一石三鸟!第一,遂了皇上想让外姓人查办东土的心愿;第二,合了皇后想借异姓避嫌的意图;第三,你自己也重获了官职。”
“那这样看竟是四鸟!你还能就此拿到深入调查我东土的通行令箭。”
“不对!是五鸟!你如此‘维护’我儿,岂非还能赚取我东土的几分信任?”
“绝!此计真是绝了!”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
“可是,皇后和皇上都不在皇都啊?时间对不上!”他抓住关键,“皇后和皇上离京时,谭奉尚未被扣!他们离京后,向匀才软禁元儿,谭奉才返回皇都演这出戏!换言之,谭奉根本未面见帝后!那他这出戏,演给谁看?只能是向匀!”
“那么第一第二就不成立!那么就是殿下的主意?”
“前面假设向家都对东土起疑,那么殿下演习套元儿的话,倒也有可能。但这就又有不对劲了。”
“官复原职,可以直接上表殿下,为何还要通过元儿,经我之手?谭奉不可能想不到我会起疑。”
“不对,做戏做全套。被殿下杖责,又怎会立刻让他复职?只能通过皇后了。但那也不对,若向家都对东土起疑,为何不禀报皇上?不不不,皇上不会弄脏自己的手,所以不可行。让皇后来做,似乎最合适。”
“是的,只有这一种可能——通过薛元→皇后→我来官复原职。所以!”
“谭奉啊谭奉,你难道算不到我会看破这其中的凶险吗?你选择这条唯一的路,是真的不怕死?还是你自信到认为一定能骗过我?”
薛复百思不得其解。“一个阴谋家,真会自蹈死地吗?谭奉说过,被贬至多拮据,投靠东土却要脑袋别裤腰上。这般懂得自保之人,甚至不惜受杖责以避免杀身之祸,怎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薛复实在猜不透谭奉了。一切逻辑似乎自洽,却又处处矛盾。谭奉是聪明人,为何行此愚策?明明处处自保,为何又择死而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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