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榕辞很盼望这次的生辰。
每日一早，阴罗刹送完俞霜去学堂时，赵榕辞就已经起床了。她自己穿好衣服鞋子，等着阴罗刹陪她去检查她的烟花和花车。烟花是她在人界选的，都是以前生辰时她觉得很好看的。花车是找姬恒借的，精雕细琢的车檐上可以挂各式各样的鲜花。
等到生日那天，人界的花匠就会把花送来，一一点缀上。
还有吃的喝的住的用的，赵榕辞不上心，也就不知道怎么弄，但是有阴罗刹在。她牵着赵榕辞去办那些事情，等到学堂放学时，她们再去接俞霜回家吃饭。
俞霜完全是小凡人，她三餐都要吃的。所以赵榕辞和阴罗刹也会按时坐到桌上去。
有时她们吃饭的时候，赵颂璟回来了，她们就跟她说今日又准备好了什么。赵颂璟会听一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娘亲。”赵榕辞难得有点扭捏，她拉着赵颂璟的手，问，“明日你可不可以晚一点出去忙？我的花车很大，可以坐我、霜霜、姨姨，还有娘亲。”
赵颂璟把她抱到自己膝盖上，捏她的脸。赵榕辞的脸颊上有饱满的肉，赵颂璟捉摸不定时就会捏她的脸，但是赵榕辞不知道，她只是一被捏就会笑。“娘亲、娘亲。”
赵颂璟过了好一会才点头，“嗯，娘亲明日在，一整日都在。”
赵颂璟几乎没有一整日都在家的时候，尤其赵榕辞有了俞霜作陪，她甚至会好几日不回家，在外头捉鬼、止纷争。
听见她会在，赵榕辞和俞霜都扑到她腿上。她们像小蜜蜂，围着赵颂璟扑腾扑腾着翅膀。
***
生辰那日，赵榕辞穿上她最喜欢的珍珠锦缎裙。她还给俞霜、阴罗刹还有娘亲都买好了衣服。阴罗刹问她何时备下的？她昂起头说是她自己去人界买的哦。
阴罗刹又惊又喜，急问她何时去的，怎么去的。她坐在桌子上说，前些天松哥哥教霜霜读书的时候，她去的。她常常坐大马走在西胤帝都的大街上，她知道怎么找裁缝店。
“下回不要自己出门。”阴罗刹告诫道。
赵榕辞答应了，但下回她还会自己走。她一点都不害怕外面，外面的人都是她的朋友。
鬼门开门迎客时，她的朋友们都来了。那真是千奇百怪的朋友，上到公卿、下到奴隶，都拿着她赠的请帖叩门。甚至有小狗、老牛嘴里叼着请帖过来。
赵颂璟坐在家中感知到鬼门处乌泱泱的客人，几乎猝不及防。她叫来赵榕辞，想了想还是把俞霜也一起叫来。“草原上也有你们的朋友？”
赵榕辞说：“大君来了吗？”
“我是说，为何一群绵羊也要进门？”
“咩咩羊很好啊，它们带我和妹妹吃草。”
俞霜说：“娘亲，上上上回我们去草原找大君，小羊把尾巴给我们摸，还带我们去最绿的草原上。大君把小羊剃毛后送我们了。”
“羊是给你们吃的。”赵颂璟说。
“吃了，咩咩羊不就不能来了吗？”赵榕辞说。
俞霜坚定地说：“娘亲，我们不要吃小羊。”
“好吧。”赵颂璟妥协了，她令阳罗刹安排无头鬼去迎接这群羊朋友，免得它们被饿鬼吃了。很久很久以前，赵颂璟也有很多朋友，何时开始，她快要忘记它们了？
阳罗刹依令去了，未几，又闪身回来。“陛下，有仙云往鬼门来了。”
赵榕辞先提着小裙子从花车里窜出来，说：“师公、是不是师公来啦？”
“这你也请？”赵颂璟走下车，顺带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阳罗刹禀告道：“陛下，司命宫的确送来了拜帖，但此刻仙云从天上来，仙气浩荡至纯……”
赵颂璟抬起眼。阳罗刹接道：“想必是玄灵仙尊长龄。”
赵榕辞雀跃道：“仙尊！娘亲、娘亲，我给仙尊送了请帖。”
仙界从未正式拜访过鬼界。或是忌惮或是瞧不上，赵颂璟对他们也差不多。不曾想明面上第一个踏上鬼界的，会是长龄。
赵颂璟问阳罗刹：“你怎么看？”
阳罗刹沉声道：“既非要事来访，陛下也就无需出面。请二殿匪蘅迎接吧。”
匪蘅既是阎王，又是礼官，出面恰到好处。赵颂璟点头后，便拎起赵榕辞回花车里了。赵榕辞悬着身子，朝阳罗刹嘿嘿笑。“伯父，师公也来哦。”
赵榕辞不懂三界的明争暗斗，她只觉得谁都待她很好，所以谁都可以来她的宴会。
玄灵仙尊面无表情地踏进了鬼门，她上次来，是三千多年前捉拿颜朔，将鬼界搅得天翻地覆。这次她丢了一只沉重的金龟给二殿阎王匪蘅，毫无波澜地说：“礼物。”
“外臣代榕辞殿下谢过仙尊。”匪蘅被金龟的分量压得踉跄，使了点鬼术才稳住。他迎长龄到地府宴厅里去，又到鬼门前迎来了人皇姬恒、杭毓、姬煦一家……还有司命宫宿淮、晏岫、医仙等等。
“你也来了？”匪蘅对晏岫的到来更吃惊。他是只两千多岁的年轻鬼，没见过长龄和鬼王打架的时候，但见过晏岫手起刀落，见一个鬼杀一个。晏岫生在鬼界纵横的时候，她见过鬼肆无忌惮杀人、愚弄人，甚至她的爱徒也是被鬼所杀，至今不知转世没有。
“你们请柬上又没写能来几个，怎么，只邀宿淮？”晏岫横眉冷对，剑气把匪蘅刮得又往后跌。
阳罗刹撑了他一把，从他身后走出，“仙者哪里话，今日榕辞殿下生辰，来者皆是客。”阳罗刹有礼有节，将司命宫的人迎进门。
匪蘅悄声问：“命鬼看着些晏岫与宿淮？”
阳罗刹摇头，“上任卞城王已死。凡人讲究尘归尘，土归土，不会迁怒于一个孩子。”
没有谁想破坏赵榕辞的生辰宴。傍晚时分，觥筹开宴。姬松驾着七匹白马，拉着赵榕辞鲜花琳琅的马车沿冥河巡游。
起初，众鬼没有像凡人那样，围着马车欢庆，伸出手接赵榕辞的礼物——他们害怕赵颂璟。从杀鬼到建城，再到收走鬼气，赵颂璟一路踏着黑血而行。她让众鬼以为她真的是颜朔的“鬼谏”，即便颜朔已死，他的意志仍旧在鬼界横行。
但赵榕辞不懂，她觉得娘亲就是很好啊，鬼叔叔、姨母、奶奶都很好啊。她握住赵颂璟的胳膊，像小时候姬恒教她与民众挥手一样，教赵颂璟挥手。她还把阴罗刹准备的裹了鬼气的糖果放到赵颂璟手里，让她撒出去，撒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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