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冷峻余晖

“「禁闭」。”不等众人答复，王姐的技能已经扔向台上。

舞台上的异变丧尸舞团刚在领舞丧尸的带领下，完成一个完美的跳跃定点，就见空气中不知从何处凝聚出浓稠的黑雾，下一秒伴随着低沉的嗡鸣，由黑雾组成的立方体瞬间收拢，将整个舞台笼入牢笼中。

“干活了。”王姐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碎嘴张早已预备，他撕下了嘴上的胶布，压低声音快速叨叨“王姐威武！鸿福齐天！这晶核合该现在成型，让您轻松纯享！”

马屁声落，「小丑使徒-捧哏」的职业技能生效。

碎嘴王的话语如同谶语，瞬间催生丧尸结晶化。

只见舞台中央的“领舞丧尸”胸膛中隐隐发出夺目白光，僵硬的关节咔咔活动着，仿佛一个活人被困在丧尸的身体中，此刻正逐步找回理智与灵活。

“这次的「火上浇油」效果不错，”王姐夸小狗一样，脱下身上略显束缚的连帽长款羽绒大衣，露出下面紧身的黑色作战服。

“放心，我只要领头的，剩下的你们分。”说罢，她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瞬间贲张隆起，手持宽刀冲向舞台中央牢笼中的丧尸们。

眼见王姐已作出一副“都闪开，秀操作”的模样。

实力不足的楚宴当然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找了前排的相对完整舒适的座椅坐着，清点着自己刚到账的积分，打算舒舒服服地等着王姐清理完了最危险的首领丧尸，自己再去捡剩饭。

她原本的余额是28积分。

刚刚清理观众僵尸分到了24积分。

又收到了来自富姐的100打赏，一共是152积分。

她总算摆脱了赤贫，小富了一把。

台上的王姐挥舞着大刀砍瓜切菜一般。

台下的碎嘴张吹吹捧捧，话密得唇齿翻飞，将发光的“防御值”“生命值”“幸运值”词条不断扔向与首领丧尸缠斗的王姐。

楚宴观察到，他的技能也不是每次都能生效，成功率貌似不到30%。

不过成功率低也架不住人嘴碎。

楚宴在心中感叹了下对方不去做口播真的可惜了，一边往嘴里塞了「蛙蛙果糖」，一边默默点开系统开始逛商城。

她从始至终就是一个物欲很高的人。

大约和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从未拥有过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和衣服玩具有关。

后来通过校招进了原位面五百强的星源科技，就没再过捉襟见肘的日子。

虽然在位面滑落末世之前她还是没来得及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心中的家。

但在她长租的两室两厅里，家电陈设、收纳装饰哪一样都用了心，从来没有吝啬过。

之前兜里空空，没敢细看商城。

今天细看发现商城里竟然还可以购买各式家具陈设或者是升级房间格局与装修。

而且竟然不贵，全屋强化复合地板只需要35积分，椭圆形独立式深泡浴缸只要28积分，全屋无主灯护眼氛围灯带要40积分，甚至还有无边际游泳池可买，只是自己如今的迷你安全屋暂时还不配。

楚宴觉得自己飘了，再看下去就要冲动消费了，干脆切到食品界面。

连续几天不算正经饭的进食，让她觉得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她更喜欢热食，喜欢呼着热气的碳水、软烂入味的肉类和咕嘟着各类食材的滚烫火锅。

楚宴咽着口水，将「红烧肉炖鹌鹑蛋盖饭：6积分」、「滋补蹄花汤：5积分」、「热腾腾的长粒大米饭：4积分」等等魂牵梦绕的美味通通加入购物车，正意欲付款冲动一下的时候，被几乎把自己淹没在厚重天鹅绒幕布后的奔波霸打断了。

“姐.......姐？”奔波霸与她相处了几次逐渐也习惯了银面具两个小孔里奇怪的眼神，直接无视将手里的幕布扔在楚宴脚边，“我都扯下来了，这些给你。”

楚宴夸赞得拍拍他的头，两人一起将凌乱的幕布用园艺剪刀裁开，叠好。

幕布抖动间，一张邀请函样的门票飘落在地上。

楚宴捡起来——

【娱乐型重构者，献礼胜利日！

——为伟大的领袖们，为不屈的无产者们，为舍身的重构者们！

英勇先进的艺术是全民事业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让我们像瓦柳女神一样，举起象征胜利的三叉戟，用胜利的歌声舞步逼退敌人！

*舞会后请移步至底下一楼西侧晚宴厅，餐前请按需领取个人陪侍。】

......娱乐型？

楚宴看向舞台上与王姐陷入鏖战的领舞丧尸，只见那身姿美妙的丧尸此刻狰狞全无，蒙着白翳的眼瞳在每一次旋转后始终锁定王姐，它显然已经拥有了自主意识，躲开王姐劈来刀刃的动作轻盈又克制，脚下的定点不多一分不少一寸，只是那姿态与其说是在战斗，不若说是在与误闯舞台的观众共舞怡情。

踢开刀身的下一秒提踵旋转、

躲闪看不见的刀锋时一条腿脚掌推地微微腾空跳起，两腿在空中绷直再弯曲，在落地时脚掌收拢形成半蹲式以应对下一次快攻。

——阿桑布莱组合。

这是芭蕾的基本舞姿，师姐迷过一段时间《魂断威尼斯》的男主舞，经常强行安利，才把这些常识灌进楚宴脑子里，所以她此刻再看领舞丧尸，才会有毛骨悚然的惊惧。

——为什么变成丧尸了还在跳舞？

这个从进入这个隐蔽舞厅后一直缠萦绕脑海的问题，因为这张邀请函，变为“因为要让它一直跳舞，所以做成了丧尸”的冰冷猜测。

她曾短暂好奇过工厂的瓦柳女神像没入云端的手中举着什么，如今明白了，是叉子。

是和自己手中这一把滑稽草叉型制相似的三叉戟。

是巧合吗？

楚宴捏紧手中的纸片。

「小丑-希德尼娅」设给她的谜题，仿佛终于在迷雾中显露出冰山一角。

眼见王姐的战斗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楚宴简单嘱咐了奔波霸几句，提起手中附魔的草叉，匆匆前往邀请函中提到的“西侧晚宴厅”。

入口就在舞台一侧，穿过一道无窗的长廊，她看到尽头洞开的大门后隐约有光，不禁加快脚步。

这是一个奢靡又诡异的圆形大厅。

头顶的玻璃穹顶直通地面，天光透过玻璃顶上的积雪费力地渗下来，晕开成灰蒙的光，填满整个空间，照亮无数在空中缓缓打转的尘埃。

大厅的正中心的晚宴桌，是一个完整的环。

深色的木头，边缘有厚重的鎏金，即便蒙着灰，也能看出材质不菲。

围着这巨环餐桌，等距离摆着四十把高背椅。

暗绿色天鹅绒椅面大部分腐朽了，露出里面发黄板结的海绵和木框，所有椅背都朝着圆桌中心那片一无所有的空旷。

每把椅子后方，都对应着大厅边缘的一扇小门。

40扇门和椅子一一对应，不多不少。

门都关着。

上了铁栅栏的探视窗，窗框被漆着粉或鹅黄的颜色。

楚宴朝最近的一扇走过去。

这才看清每个门上的金属名牌上，写着第几号闺房。

她把脸凑近探视窗——里面的陈设只见一个十分逼仄的化妆间，没有床，只有一个固定在墙上的铁质架子，呈现“大”字型，明显是用来束缚人，或者......人形怪物。

有着巨大镜子的化妆桌上零散着发带、化妆刷。

楚宴生出个诡异的念头。

那是一个穿着雪白蓬蓬纱裙的丧尸女孩，被拘束着坐在镜前任人梳妆打扮等待上台演出。

——可梳好妆的她们真的是要上台演出吗？！

楚宴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下，握住生锈金属栏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这间房里的铁架上锁着一只丧尸，看身形生前应该是个比楚宴要娇小好几圈的女孩，她背对着门，手脚与脖子被锁死在铁架上，后腰下的裙子下摆被撕扯得残破不堪，无力耷拉着头，后脑洞开。

她死了。

在楚宴赶来之前，或者是在这个世界彻底沦为疯狂的求生位面，她就作为丧尸保持着被困禁的境遇彻底死去了。

楚宴将她解开，抱着怀中弱小冰冷的尸体放在凳子上。

她想找东西给这个可怜的孩子裹上。

这么刺骨的寒冬里，这孩子的裙子单薄到可笑

可她站起身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心中只剩迷茫。

这所谓“闺房”哪有什么遮挡布料？

——玩物哪里需要羞耻？

更没有能御寒的被褥。

——怪物怎会需要呵护？

只有衣柜里挂着几件更单薄、更暴露的“表演服”。

而楚宴绝不可能再让她穿这样的衣服，只好将女孩的头发整理好盖住后脑的弹孔，起身去其他房间里寻找。

可女孩们显然面临着一样的地狱。

只是在第23号闺房，状况有些微妙。

楚宴站在探视窗外，盯着房间里半人高的方形盒子，心脏狂跳到心脏隐隐阵痛。

——那是一个楚宴非常熟悉的、有着污秽杂色的礼物盒，与她因小丑诅咒而扭曲的首杀奖励礼盒，颜色与花纹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门后的盒子是实体的。

楚宴按耐住颤抖的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推门而入，迫不及待打开终于出现的线索礼盒，完成这该死的小丑使徒任务，解除诅咒。

但爱捉弄人的神祇怎会轻易放过愚弄她的好机会？

而她怎么就又不长记性，对这场亡命之旅心怀期待？

楚宴盯着那箱子里的东西，哑笑。

箱子里，是两个穿着更加华丽、破损不堪的芭蕾舞裙的女孩丧尸，被用四指宽的丝带以相拥的姿势捆绑在一起，在看到楚宴的一瞬间被嗜人的本能绑架，张开涂着鲜艳口红的唇瓣，嘶吼着试图冲上来撕咬楚宴的血肉，却挣脱不能。

她们的长相一模一样，是一对双胞胎，面容依稀能看出生前的姣好。

楚宴躲开试图咬自己手腕的皓齿，从盒子里拿到一张明信片，正面是一对盘着相似发型、身穿一粉一蓝练功服的姊妹，明信片背面简短写着几句话——

【主席生日快乐！感恩您将壁虎驱逐出工农荣耀厂，为所有职工带来安宁，特向您献上最新鲜的“娱乐型重构者”，愿您使用愉快！

另：若不喜欢，也可以送至瓦柳舞团团长处，由她安排私人厨房为您烹饪为适口菜肴。】

楚宴整个人都在抖。

这哪里是什么生日礼物。

这里面分明是末日渐临前人类黑暗与疯狂的一角。

是这个位面的人们，在夏天犯下的“罪”。

这他妈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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