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既出,室内陡然陷入诡异的静寂。

胡萤眼皮一跳,直直朝郑袖微望去,还未等她出声,明影先开口:“夫人当我是什么多情种?”

他笑了一声,“萤娘自小养在我左右,是个懂事伶俐的书斋女奴。我素不流连男女事,夫人若嫌后院空寂,大可每日讲学时,竖一道帘在厅中,与他们一同听讲。”

胡萤兀自埋着头。

郑袖微将目光在二人之间兜了一圈,又缓缓定在明影眉间,徐徐笑道:“明郎你言重了,只怪是我兀自揣测了明郎的意思,是奴是主,当凭明郎决断。”

她扶鬓笑了一笑,朝着胡萤,“既是书斋的女奴,那便是识字通文的,又是侍奉明郎日久的娘子,与院中许多粗笨的丫头不同,不好安排在一处。不若我领你去看看,宅中还空了许多居室,你有看中的,便捯饬捯饬。”

胡萤垂颈,低着声:“夫人不必如此抬举我,女奴们住在何处,我便住在何处。”

她抬脸觑了觑郑袖微与明影二人,“女客没有过夜的道理,女奴也不该独居一间,我只尽好本分便是,不能乱了规矩。”

明影不语。

郑袖微细细听来,才应声:“你如此懂事,我放心的。”

她别脸,朝明影笑道,“既如此,天色快见晚了,不若我带胡娘子去瞧瞧下人的住处,若少了什么起居杂物,也好安排。”

胡萤觑向明影,同他目光一错,会过了意,适才随着郑袖微向外去。

她的步伐端得齐平稳妥,霜色云纹蹁跹,胡萤低眼觑着,心中有些酸涩,她自知这般酸涩实在不应该。

郑袖微着眼于远际的云霞,忽地开口:“我听闻胡娘子是自小追随明郎的,是家生子么?”

胡萤应道,“我是明州的乞儿,由先生收养在侧。”

郑袖微一怔,并未回头望她,步子未停,只是放缓了许多。

她轻叹一口气,徐徐说来:“原是个苦命的孩子,无怪明郎垂怜你。”

胡萤走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瞧着她洁白纤细的后颈,端得甚是高洁孤直,与明影站在一处,实则是一对璧人才对。

她咽下心中许多不甘,垂下脸,不言不语。

郑袖微的话头顿了许久,二人绕过矮亭时,她才又开口,“胡娘子,不瞒你说,我与明郎成婚月余,他忙于授学,甚少与我交心。从前在燕王府时,虽也无事清闲,却能共才子能贤赴曲水流觞。”

日光偏挪,她低声:“为人内室,亦如一场隔世之梦,如梦似幻。你来了,往后兴许我能有长谈之人。”

胡萤心中一沉,听及其中字句,愕然噤声。

郑袖微察觉有异,偏过颈,觑了她一眼,轻声问:“胡娘子,是我说的哪处不合时宜了么?”

她摇头,顿了数秒,试探道,“夫人不必称我为胡娘子,夫人如今是先生的正妻,自然亦是我的主母,与先生一样,称我为‘萤娘’便是。只是我与先生见得仓促,还未曾得知夫人的姓氏……”

郑袖微了然:“关耳郑。”

郑娘子……

她脑海中霎时闪过许多片刻,如郑袖微所说,与一场如梦似幻的隔世之梦无异。

世事的纠葛,实在莫测无常。

胡萤心中辗转万遍。

食言并非她所愿,许给燕王的一诺,她不会忘,只是念想着再见明影一面,自此坦然赴约。只是不曾想,她绕了许多路,得了许多机会,还是与那个孤僻幽晦的男人扯有丝丝缕缕的联系。

命运弄人,原是这样的体会。

“萤娘,这名字很好。”郑袖微笑了笑,“他自诩拾萤先生,想必对你的名讳……费了许多心思。”

胡萤闷声:“先生是个博爱慈悲的郎君,勿论高低贵贱,俱是关照。”

“博爱慈悲……”郑袖微呵笑,“拾萤先生的慈悲,天下皆知,唯我不知。”

她回颈,望向胡萤:“萤娘,他方才不愿纳你做妾,你呢?你情愿做他的贵妾么?”

胡萤心头一跳,连忙接道,“夫人,我从未想过。先生于我是恩公恩师,若论情谊,也该拟作亲缘一般,与风花雪月……截然不同。”

郑袖微轻声笑着:“瞧你吓的。”

她扬颌,“我不是一个善妒的妻室,明郎大才,他要如何,我都使得。风花雪月也好,亲缘手足也罢,我只想在封河府自守一方天地,过好我与他的日子。”

“就是前头这间,女使们现今都在前院务事,待晚些便回来了。你时刻若有住得不习惯的,尽管来寻我。”

胡萤着眼送她远去。

待郑袖微去了许久,她仍在伫在原处,心中翻涌。

暮光正铺排开来,均匀洒满她脚下的偏隅小院。院落实为局促,青砖墁地,被岁月与人踪磨蚀得温润光滑,院子中央横贯一道粗砺的麻绳,绳子上此时正晾晒着几件粗布外袍。

霞色在她身上浓淡交映,石榴红被衬得与此间格格不入。胡萤步入内室,将一袭华裙褪下,齐齐整整叠在衣匣里,压在最底。

她着眼室外,粗麻绳下堆叠了许多女使未洗的衣物。

胡萤起身抱起衣物,往陶水缸去。

**

这几日,徐无因不曾再见过那个艳若妖狸的娘子。殿下仍然兀自起居,府中重归清静,静得仿若天地孤影。

何让负了伤,脊背在朝堂上照旧刚直难摧,只是脾气又怪了很多。

徐无因尝试问过,想问那位娘子的去处。

何让答得干脆利落:“死了,就是这去处。”

徐无因并不心觉讶异,那女人屡屡贸然,犯了很多条死罪,却都侥幸。如今处决,才担得起燕王的秉性。

何让独自熬了数日的伤,蜷在幽暗晦涩的居室里,读了许多不该读的书。这些书多是迁府时拿来填柜的,闲诗杂赋、西域岭南,或奇或怪,他从不看。

他虽不看,但每本书册所处的几行几列,何让记得很清楚。

胡萤辞别之后,书目的次序全然乱了。

他费了一盏烛灯的功夫,将一本本书册整饬出来,安放回原处。中途抻开了脊背,又裂开刀口,倒抽着气扒开了外袍,反手去理自己的伤。

这样的日子,他其实习惯了的。

只是这几日,又并不心安理得。或是说,何让心有不甘。

他自诩不是一个心软的懦夫,从未有奴能窃了他的物件,尚且全身而退的。思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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