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王保保:当年父王与堂叔父形影不离……
若妹妹是鲲鹏,那王保保便情愿当托举她的风,送她直上九霄,一展宏图。
日光淡薄,并不刺眼,屋内烧着地龙,又点着两个炭盆,因此半开着窗户也没有多冷。他披着件半旧裘袍,手持着庄子的书,敞开的纸页上拓的正是那一章《逍遥游》。
困于床榻与轮椅间二十年,世子之位,他早已不在乎。王保保甚至想过,等将妹妹送上王位,势力稳定后,他就去死好了。
可是上天偏又给他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王保保抬眼望去,院中已积了一层薄白。
不知何时开始下的雪。细雪如盐,兀自无声飘洒。那株老梅疏疏落落开着几朵,朱红的花瓣沾了雪,更显得伶仃。
梅花,是母妃种的。
叫王保保恍惚又想起,那日在父亲书房中。
他不自觉地攥紧了膝上的绒毯。
……
汝阳王听罢“胎中带毒”四字,手中那支珍爱多年的狼毫喀地一声,断裂成了两半。王保保瞧得真切,父亲额头上的青筋倏地凸起,又平复下去。
“哪家医馆?”
汝阳王开口时,声音略显沉闷,面上却已瞧不出波澜,“医馆主人姓甚名谁?可查过底细?”
王保保道,“是敏敏无意踏足的一家医馆,叫作宜昕堂。坐堂的是个年轻大夫,姓曾,但东家是堂中说书的先生,在商会登记之名乃是方汀,并未查出问题。”
说到此处,他喉间略有堵塞感,掩口轻咳了两声,又续道。
“那日本是敏敏临时起意,将我带去。儿子想着,那大夫应当是某位隐世医家的弟子或血脉。在诊脉时,他额上见汗,反复查验,若是作局,想来不会如此真实。”
汝阳王垂眸,看着桌上断成两半的爱笔。炭火盆里“毕剥”一响,溅起几点火星。
“他可有说,如何能解?”
“需肉灵芝为引,”王保保道,“以金针渡穴,拔毒出髓。”
“库中有,”汝阳王道,“前岁高丽进贡的那株,一直用冰窖存着,你叫人起出来。”
王保保轻轻颔首,却又看着父亲道,“不过大夫也明言,此法并非万全,风险极大。”
“他说,此毒似老树盘根,已与气血纠缠共生。如要根除,难免伤身。届时……非但经脉受损,更恐引得毒发反噬,顷刻人亡。”
他说得平静,汝阳王听着,缓缓阖上了眼。
一时间,书房中唯余父子二人轻微的呼吸声。隔着重重院落,隐约传来兵士在校场操练的呼喝声,那般铿锵有力。
汝阳王曾经也期盼着,他的孩子会像无数个草原上的汉子那样,雄壮矫健,一喝连地面都要颤上三颤。
但他不能不接受现实。
爱人离去后,他守着她的遗物,这两个活生生的孩子,过了十几年。他看着儿子那张肖似她的面容,心中隐约抽痛。
“你自己,如何想?”
王保保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来。
“儿子想试试。”
年复一年,喝不完的苦药,见不完的医师,“静养”、“将息”,实则不过是捱日子。倒不如赌上一把。成,或许能健康地活上许久;败,也不过是早走一程。
又是许久的沉默。
终于,汝阳王开口道。
“你既定了主意……便去罢。要人、要物,王府中的一切,任你调用。”
“多谢父亲。”王保保道。
父子之间,若是真的感情深厚,又何必言谢?
汝阳王心中泛起些淡淡的惆怅来。但就在此时,王保保再度开口道。
“只是父王,儿子一直想不明白。母妃当年,究竟是怎么去的?”
汝阳王的两道粗眉皱起,“太医署的案牒,你不是翻过许多回么?产后虚弱,气血亏失,药石罔效。”
“是。”
王保保放在轮椅握柄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可母妃的两个陪产嬷嬷,吉如玛和扎赫雅,在母妃生产后第三日便不见了踪影。儿子使人去草原寻访,竟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过去的事了,何必再翻出来。你母妃已安息多年,寻根究底,不过是徒添伤痛。”汝阳王道。
噼啪,炭盆中又爆开一颗火星,溅在地上,倏地灭了。
汝阳王眯起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而王保保也没有退却,与人对视,眼神亮得灼人。
“若是寻常缘故,为何将贴身之人打发得这般干净?”他顿了顿,“或许说,是‘处置’?”
“父王当真毫不知情?”
说到此,王保保气息有些不稳,但仍然接着道,“还有堂叔父莫日根……儿子听说,当年父王与堂叔父形影不离,与母妃大婚前夕,堂叔父曾单骑闯至父王营帐——”
“你住口!”
汝阳王一声大喝,一步跨至轮椅前,右掌高高扬起。他面部肌肉扭曲,全然失了一位执掌大权的封王气度。
王保保不闪不避,只静静仰面看着他。
因久病而清瘦的脸颊,在窗光里半明半暗,那双肖似其母的眸子里,映着他父亲震怒的面容。
那一巴掌终究没有落下。
汝阳王的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猛地一甩袍袖,背过身去。
“你……出去。”
“是,儿臣告退。”
王保保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他不再说话,双手搭上轮椅木轮。轮子碾过地板,发出“咕辘咕辘”的声音,缓缓向门口驶去。
将至门口时,汝阳王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今日这些……到此为止。旧事不必重提,你也不要再查了。”
王保保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
……
想到此处,王保保的胸口一阵翻涌,猛地咳嗽起来,咳得弓起了背,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一旁立着的侍从立马上前,将手帕递至主人身前,半搀着他轻轻拍抚。
庭中积雪厚了几许。
王保保渐渐地不咳了,侍从端来温水,正要掩上长窗,却被人抬手止住。
他的目光穿过窗台,只见回廊那头,一个裹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的身影正轻快地蹦哒过来。斗篷上沾着不少雪沫子,在恰似一只赤蝶,在一片白茫茫中格外鲜亮显眼。
敏敏特穆尔回府了。每次她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看望兄长。不多时,房门便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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