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斗胆说句僭越的话,荣老夫人一生未嫁,待陛下如己出。知子莫若母,她定能体谅陛下的心情,也必是心疼陛下的。”李顺全垂首恭声道。

元和帝垂眸望着食盒里的海棠蜜糕,忽然没头没尾地轻声道:“朕很幸运。”

“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还要幸运。”

“没有什么逾矩不逾矩的……”

“母后临终前,嘱咐我要如孝敬她一般孝敬姨母。父皇也多次提醒朕,便是军国大事若有难决,亦可请教姨母。”

“她是朕的姨母。朕是穿着她缝的衣裳,吃着她做的点心,由她牵着手,一路循着母后的身影慢慢长大的。”

说到此,元和帝顿了顿,话锋忽转:“李顺全,你说,秦王真能体会皇后的苦心吗?他会就此收起爪牙、按下野心,安分守己地在皇陵守陵吗?”

“若他一意孤行,执迷不悟……朕还要遵从皇后临终所托吗?”

话音落下,华宜殿内一片寂静。

只余海棠蜜糕的甜香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萦绕,袅袅的热气随着时间悄然散尽,连那原本松软的糕点,也在沉默中渐渐凉透。

元和帝望着那方食盒,心头蓦地浮起一股深沉的孤寂。

到了如今,这重重宫阙之中,连一个能说句真心话的人,都难寻了。

他曾经以为,只要仁厚为君、亲贤远佞,爱民如子,便不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却忘了,疼他护他的长辈,终究一一败给了岁月。他视作知己的挚友,也从未真正与他同心,始终是他的一厢情愿。

原来孤家寡人,从来不是选择,而是宿命。

李顺全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字斟句酌地颤声道:“陛下,奴才……奴才不敢妄言,万请陛下恕罪。”

便是荣国公那样尊贵的人物,在此事面前也要谨言慎行,他一个小小宦官,怎敢轻易置喙天家心事。

皇后是陛下的发妻,秦王是陛下的嫡子,尊贵如荣国公,进言时都得谨慎小心,他只是一个宦官啊。

元和帝此刻像极了陷入孤立无援境地中的人,执意要在这一刻寻个答案。

哪怕不是答案,只是听见一点回响也好。

“朕恕你无罪。”

“说说吧,你怎么看。”

李顺全跪伏在地,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若是干爹还在……就好了。

过去那些年里,风也好雨也罢,陛下的喜与怒,总有干爹在前头替他挡着。

听说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

他只需跟在干爹身后按吩咐做事便是了。

哪像现在……

这样烫嘴的话头直直摔到他面前。

若是干爹在怕早该寻个由头把他撵出殿去了哪需要他跪在这里听这些要人命的言语。

可干爹因着宴大统领的那番诛心之语离宫荣养了!

哼!

宴大统领可真该死啊。

“陛下……奴才以为秦王殿下是聪明人。”

在元和帝的注视下李顺全支支吾吾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来应付。

至于如何理解全看元和帝的意愿。

皇帝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平平的辨不出喜怒:“你倒是学了你干爹几分。”

“聪明人……”

“那你便说说秦王这‘聪明’究竟是怎么个聪明法。”

李顺全的心悬得更紧了却仍牢牢记着“御前回话说三分留七分”的规矩。

“秦王殿下天资聪颖又蒙皇后娘娘悉心教诲于孝悌人伦……自是深明大义的。”

“只是殿下年少气盛或有一时思虑不周之处。倘若陛下稍加开导以骨肉亲情化之殿下定能感悟天心体察圣意。”

话音落下他便不再多言只将身子伏得更低些心底却是忍不住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该说的、能说的、敢说的都已说尽了。他这脑子是真的掏空了。

只盼着……只盼着陛下能就此打住莫要再问下去了。

秦王也是真该死。

好好的嫡长子天潢贵胄的身份偏要去学阴沟老鼠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安安分分等着什么不是他的?

非要画蛇添足兴风作浪!

如今倒好他一个人作孽却害得皇后服毒自尽陛下郁郁寡欢连累得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日夜提心吊胆。

但凡秦王还有半点良心在知道皇后死讯后就该寻根麻绳径直吊死在皇陵前到地底下亲自向皇后娘娘请罪去。

可这些话他半个字也不敢吐露。

“开导?”元和帝嗤笑一声:“聪明人干出来的往往是些蠢得惊天动地的蠢事。就算有几分灵光也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聪明。”

“但凡他有几分大聪明朕也不至于如此为难了皇后也更不至于以命换命了。”

李顺全伏在地上

是是是陛下说得对极了!

秦王可不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蠢货!

恭喜你可以去书友们那里给他们剧透了,他们一定会“羡慕嫉妒恨”的

大殿里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上头终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罢了。”元和帝摆了摆手声音里透出些微倦怠:“朕也是糊涂了为难你做什么。”

说话间目光又落回那碟已经凉透的海棠蜜糕上:“你好生收起来吧。晚膳时……让膳房温上两块便是。”

李顺全忙起身应下上前要将食盒端起。

“且慢。”元和帝却又忽然道。

元和帝缓缓伸手从盒中拈起一块早已凉透的蜜糕轻轻送入口中

李顺全的手悬在半空。

他听见皇帝的声音有些发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拿下去吧。”

定是那海棠蜜糕又冷又硬咽下去时噎着了吧。

李顺全这样想着把头埋得更低了些不敢多看一眼也没敢再做停留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殿外。

一出大殿廊下带着几分湿润的风迎面扑来。

李顺全正要往膳房去抬眼却见远处宫道上正缓缓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脚步一顿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

又止不住疑心是自己眼花了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时人影已近了些。

不是幻觉。

真是干爹。

李顺全欢天喜地地小跑着迎了上去。

“干爹。”

声音里的那份欢喜雀跃活像离巢的乳燕终于见了归鸟听得人心头动容。

这一刻什么御前大总管什么独当一面的体面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李德安看着徒弟那藏不住喜色的脸眉头微微一蹙叹息道:“这般失态成何体统。”

“皇后娘娘才薨逝你便在宫里喜形于色就不怕叫人瞧了去

李顺全被说得一怔。

他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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