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人
记忆力好又记仇的言双,长大之后,见到村里跟父母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常常被他们的和颜悦色恶心到想对他们拳打脚踢。
言双高中发奋图强一年多,考上了大学,虽说只是个二本,但那时候村里考上本科的小孩很少,父母都是农民考上本科的小孩更是少之又少。
而且言双就读的是县城唯一的高中,而她们县城是贫困县,唯一一所高中的升学率也没什么看头。
如果言双没有记错,她高考那一年,学校整个文科班最高分也就五百四十多分。
所以很快,言双考上大学的消息就传开了,言双回到老家时,遇到和颜悦色的老人的频率急速提高。
吴绍全是对她和颜悦色的老人之一。
他不记得他三番五次催言双回家要学费的事情,也不记得他的孙女让言双背的事情,更不记得他曾经多次体罚言双。
但他记得言双一年级数学考十二分的事情。
言双在城里上班的时候,吴绍全坐着轮椅或者拄着拐杖在村里的马路上闲逛,拉住言双的父母,以及放暑假的言蓉讲述这件事。
听说他的语气十分的温和,他称言双考十二分是因为监考老师人高马大,把言双吓到了。
真是好讽刺!
一个人成为弱者之后,居然会显得很善良。
言双一年级考十二分当然不完全是被人高马大的监考老师吓到了。
她是因为做了几个填空题还是选择题之后,遇到了不会做的题,结果监考老师就站在她身边不动,她急了,越急越不知道该做什么,时间并不会因为她不知道做什么而暂停。
考试时间结束,她交上了一张几乎算白卷的试卷。
当二十六岁的言双听言蓉提到吴绍全忆起的往昔时,回了一句:“那是因为没有人教过我先易后难啊。”
言蓉却道:“那别人也没有被教过啊,别人为什么会?”
言双多记仇啊,听到言蓉的反驳后,对言蓉也恨了起来。
似乎从未有人深入地为她着想过。
没有人考虑到她被吴绍全欺负、霸凌,根本没有心思听课、学习,既然没有心思听课、学习,她又怎么会记得吴绍全叮嘱大家考试要先易后难。
也许是恨,浓烈的,经久不衰的恨带她回来的。
“我今天又被吴绍全拿粉笔头丢了,贾玉强打我,他却只让我一个人站起来。”言双背着书包,抱着在放学的路上扯的青草,一边往走廊上走,一边大声对周秀莲和言德珍播报她的上学要闻。
周秀莲和言德珍还是只当她在放屁,坐在走廊下的桌子旁吞云吐雾。
“你扯你那弄啥?”言蓉问。
“喂鸡。”言双回道,“我待会儿还可以去逮些虫子喂它们,这样它们的产蛋量会提高。”
这个季节的蛐蛐、蚂蚱比较多,逮起来比较容易。
言双抱着一捆乱七八糟的青草,走近自留地旁边的鸡圈,拉开圈门,将青草一股脑儿扔进去,又关上圈门,拿旁边一根手腕粗的木棍顶住圈门。
“作业都不晓得做,老师不处罚你处罚哪个?”言德珍说。
“自己的娃儿都不晓得维护,老天爷不处罚你处罚哪个?”言双毫不留情地回道。
2023年的腊月,村里的结婚酒席一家接一家,言德珍帮完忙回家,永远黑着一张脸,看言双的眼神,对言双说话时的语气充满着浓烈的恨意。
一天晚上,言德珍回到家,言双、言蓉、周秀莲刚和两个邻居聊完天,谈及了彩礼、嫁妆、房车等话题。
言蓉见到言德珍回家,委屈涌上来,眼里含着泪花,伤心道:“我结婚不说房子、车子,连嫁妆都莫得。”
言德珍和周秀莲苦着一张脸,稍不耐烦地说:“我们该要有,才能给。”
言双早已苦催婚催生许久,她不懂为什么她反复强调绝对不结婚不生子,父母还是听不进去。于是她改变策略,常常在周秀莲和言德珍转述谁谁又离婚了,谁谁又跟老人婆不和了,谁谁结了婚家暴、赌博、出轨了的时候,大笑道:“看吧看吧,我都给你们说了,结婚就是悲剧的开始。”
所以她听到言蓉和父母的对话之后,又趁机笑道:“哈哈哈,幸亏我不结婚。”
言德珍突然恶声骇嗓道:“那个喊你不结婚的么?”
言双被吓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开始边哭边嚎,发大疯,最后把菜刀拿出来,往言德珍手里塞,让他把她砍死。
言德珍在言双开始哭嚎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说话,此刻瞥一眼菜刀,身体不住地扭转,一边轻声细语地劝:“双儿,我给你说,你这个性格要不得。”
言双大为光火,哭嚎的声音加大,将菜刀往言德珍的手里按,被周秀莲和言蓉劝住。
自那以后,言德珍和周秀莲不再敢催她结婚,但开始催生,让她生个小孩就好。
言德珍的口头禅是:“你莫得个娃儿,老了你就晓得了。”
言双冷血道:“你有娃儿,我会让你尝尝有娃儿也没有用的感觉。”
言德珍希望言双结婚生子,但言双三十三岁都还是极为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所以从某种角度来看,言德珍的确遭到了老天爷的处罚。
他被乡村里的人嘲笑二女儿每天窝在农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不结婚,长得越来越胖越来越丑,没有人看得上了。
周秀莲剜了她一眼,骂道:“狗日猪脑壳,那是你老年人。”
言双冷笑了一声说:“既然这样,那些你坐月子没做好,产后寒、小产、刮宫、引产遭的罪就不要给我说,给你老公说。”
“我看你是在学校挨了打不出奇,回家了还想挨一顿?”言德珍一边脱鞋一边跳起来。
言双机敏闪躲,跳下石坎。
“双娃子又在挨打嘛?”一个浑厚粗哑的声音在言双身后响起。
言双一回头,吓得又爬上走廊,躲入小儿间。
她透过蓝色窗玻璃观察外面的徐枫,徐枫在院坝里逗留了几分钟,大概是自觉无趣,很快离开了。
言双松了口气,这才看到旁边那张粗制滥造的木床。
床的四只腿用的是粗圆木,但不是等粗的,床头的两只脚明显比床尾的两只脚粗一些,像是以前拆老房子留下来的柱头,上面有明显的裂痕。
四根大约四十厘米长的圆木都凿了孔,孔里插着黑漆漆的木板,搭在床框架上的木板,两头和中间都加了铁钉。
言双拿上编了大概半米宽的玉米壳垫子垫上去,坐下左右摇动了一番,床没有散架。
婆婆死之前,言双从未独自拥有过一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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