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渐沉,日影自窗棂悄然西移,从陆簪的裙裾缓缓漫至肩头。

窗外那株海棠的影子在青砖地上越拉越长,晚风挟着凉意穿堂而过,拂动了陆簪一缕碎发,她感到痒意,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指尖,却察觉双手被人紧握。

迷迷瞪瞪睁开眼时,正见自己的双手被陆无羁护在怀中。

她先是怔了怔,片刻后才指尖微蜷欲要收回:“哥哥,我不冷。”

陆无羁却将她的手稳稳裹住,掌心温热,声音低低淡淡的:“可你的手很凉。”

她转眸望向他,眼波流转间更添坚持,手腕轻轻使力:“哥哥,我已及笄了。”

陆无羁指节微僵,微微顿了片刻,却反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稳稳贴在自己心口,任由那微凉的指尖感受着他胸膛里的跳动:“无妨,我们是兄妹,你未及笄时,我可是常给你暖脚,不必因及笄便生分了。”

陆簪一时无话。

满室寂静,连落花声都清晰可闻。

此时,忽闻有人叩门。

松涛跑去应门,不一会儿到陆簪门前回话:“姑娘,门外有位姓谢的公子,说是姑娘掉了帕子,特来送还。”

陆簪感到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一下。

她看了眼陆无羁,对松涛道:“知道了,你去取来,好生道谢便是。”

松涛却道:“可那位公子说,要亲自交到姑娘手中。”

陆簪沉吟片刻,才道:“既如此,我出去一趟。”

她欲起身,陆无羁却未松手。

“哥哥。”她提醒道。

陆无羁脸色微沉:“我同你一起。”说罢,率先起身,打开了房门,向外走去。

陆簪看着他背影,微微摇头,随即跟上。

陆无羁走到门口,目光如霜刃般落在门外那蓝衣公子身上,暮色渐浓,廊下风灯初上,将他清冷的面容照的晦暗不明。

谢允自然也一眼便望见陆无羁,执着拜帖的手微微一顿,桃花眼里笑意未减,眼底却已凝起三分戒备,不着痕迹地将眼前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是你拾了我妹妹的手帕?”陆无羁语气疏冷。

谢允听闻是兄长,略顿片刻,方才换上笑容,拱手作揖:“原来是兄长。”

他风度毕现:“正是在下拾得了令妹的手帕。”

话落,见陆簪出来,忙又向她施礼。

陆簪亦福身还礼:“多谢公子送回。”

随即对落葵使了个眼色。

落葵上前,自谢允手中接过帕子,又道:“物归原主,奴婢替我家姑娘多谢公子,公子请回吧。”

谢允听得这逐客令,忙上前半步,袖口带起一阵清雅的檀香:“姑娘且慢。”

他的眸光温润却执着:“三日后西湖畔有场诗会,遍请临安才俊,不知谢某可有这个荣幸,邀姑娘同往品茗赋诗?”

陆簪垂眸抚过袖口缠枝莲纹,声音淡然:“公子说笑了,那般高门雅集,我一介布衣庶民,岂敢叨扰?”

“姑娘过谦了。”谢允从袖中取出一枚泥金拜帖,笺上墨迹犹带松烟香,“设宴的乃是在下表兄,最是惜才慕雅,若得姑娘莅临,定然是蓬荜生辉。”

他递帖时指尖微顿,流苏在暮色里摇碎点点金光:“届时自当遣人奉上正式拜帖,断不会失了礼数。”

陆无羁剑眉微蹙,正欲开口回绝,却见陆簪眼波流转,略加思量,竟伸出纤纤玉手接过拜帖,莞尔道:“既蒙公子盛情,小女子却之不恭了。”

谢允眼底霎时绽开惊喜之色。

他还欲再言,陆簪已翩然转身,素色裙裾在风里掠过落英簌簌。

陆无羁怔立原地,望着她渐远的背影,指节不觉收紧,待回过神,立即快步跟上:“那人眉宇间隐有戾气,绝非良善之辈,你不可去。”

他拦住她,语气急促。

陆簪转身,嫣然一笑:“是么?我观谢公子眉目疏朗,气度清华,倒是难得的坦荡君子呢。”

陆无羁周身气息陡然一沉。

他凝着她含笑的眉眼,终是转身拂袖而去。

晚膳时分,陆无羁并未现身。

江雪望着空座,奇道:“无羁怎还不来用饭?”

陆簪执箸夹起一筷笋尖,神色如常:“许是白日里吃多了,还不饿吧。”

江雪与陆风对视一眼,虽觉意外,却也并未多疑,未再多问。

夜深人静,陆簪洗漱完毕,屏退了落葵。

她独坐妆台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支忍冬纹银簪,又看向谢允递来的拜帖,轻声呢喃:“娘,或许我是时候再回京州了。”

一语未尽,一滴热泪已滚落腮边,她迅速抬手拭去,深吸一口气,吹熄了灯烛,上床睡去。

约莫一炷香后,陆簪的房门在黑暗中被极轻地推开。

陆无羁悄步走入,借着透窗的月光,凝望榻上安睡的人影。

他在床沿坐下,目光流连在她脸上。

月光描摹着她恬静的睡颜,一时之间让人生出岁月静好的缱绻,他看了许久许久,忽而俯身,极轻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只这一下,陆簪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

陆无羁惊得起身,隐入床幔后的阴影里。

他屏息凝神,见她只是翻身朝里,呼吸依旧平稳绵长,这才缓缓坐回床沿。

目光再度流连于她背影时,忽而唇角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摇头低语:“我既怕你醒,可见你未醒,又觉失望。”

话音方落,那笑意愈深,眼底浮起浓重的自厌。

他抬手扶额,指节微微发白,似要将这不该有的妄念从脑中驱逐。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和衣躺上床榻,自后轻轻拥住她,将脸埋在她颈窝,迷恋地低嗅她颈间发香,在她耳边极轻地唤了一声:“嗔嗔……”

陆簪在黑暗中悄然睁开眼。

这小名是她及笄那那日所得,彼时她因着簪环沉重,加之落葵手艺不精,扯痛了她的头发,她便赌气将一支步摇掷在妆台上。

江雪正为她整理衣襟,见她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情态,便忍俊不禁,伸手轻点她额间:“怎地年岁大了,却愈发爱耍性子,真是个嗔嗔女儿。”

立在珠帘外的陆无羁闻言,眼尾微扬,踱至她身侧,弯腰看向铜镜里的她:“簪儿并无乳名,我瞧着,嗔嗔二字极妙。”

她执梳的手一顿,自镜中瞋他。

他却已直起身,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案前合欢花钿,问江雪:“母亲觉得如何?”

江雪并不在意这些,随口说好。

自此,这二字便成了他喜欢的称谓。

可每每听到这二字,陆簪总觉他的尾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缠绵,仿佛在唇齿间细细碾磨过。

那些被他气息拂过的夜晚,那些藏在兄妹名分下的亲昵,此刻都化作心口细细密密的酸胀。

她悄悄将脸埋进锦被,闻着他身后渡来的冷松香,终是阖上眼眸,任由那声呼唤在夜色里慢慢沉淀。

三日之期很快便至。

西湖畔。

垂柳蘸波,碧桃临水,画舫如织,弦歌不绝。

陆簪扶着落葵的手下了马车,方见设立诗会的亭阁中早已聚集了众人,男女同席,衣香鬓影,谈笑风生。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底绣淡紫藤萝的长裙,外罩浅白纱衣,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并几朵细小珠花,妆容清淡,却越发显得气质清雅出尘。

她的出现,让原本喧嚣的亭阁霎时静了一瞬。正在与友人谈笑的谢允抬眼望去,当即放下手中的青玉杯盏,穿过人群快步迎来。

“陆姑娘。”他在她面前站定,郑重作揖,“今日芳驾光临,真令这湖山增色。”

陆簪敛衽还礼:“谢公子谬赞了。”

谢允侧身引她往主宾席走去,温声向席间众人介绍:“诸位,这位是陆姑娘。”他略顿,目光扫过在场宾客,含笑补充,“是由在下相邀前来。”

席间多双目光不住打量着陆簪,一绛紫锦袍的文士抚须问道:“观姑娘气度清华,想必家学渊源,不知府上是?”

陆簪浅笑答礼:“小女姓陆,家父在城西经营药铺。”

起先,那些贵女们见她容貌不俗,尚有几分赞叹钦羡,这话一出,席间几位贵女交换了眼神,

便或多或少露出了轻蔑与惋惜之色。

一位穿着胭脂红遍地金裙衫的姑娘以团扇掩唇,对身旁同伴低语:“原是个商贾之女。”

倒是几位年轻公子依旧目光灼灼,其中一位绿衣少年笑道:“陆姑娘这般品貌,便是放在京中世家闺秀里也不遑多让,今日诗会得姑娘莅临,实乃幸事。”

谢允适时接过话头,含笑环视众人:“方才诸位不是还在说,今日这诗会缺了灵气?如今可还觉得缺么?”

众人皆笑,方才些许微妙顿时消散在融融春意里。

忽而,又一阵喧哗。

是通判家的崔月奴到了。

而她身旁并肩而来的,竟是陆无羁。

陆簪微怔,朝他望去。

但见他墨发半束,以一根青玉色发带松松系着,身着月白软罗衣袍,领口袖缘绣着青色竹纹,腰束素色锦带,通身不见半点奢华,却如青竹临风,新雪初霁。

崔月奴满面春风,能为难请的陆家玉郎做伴,显然极是得意,贵女们见陆无羁到来,个个眼波流转,粉面生晕,交头接耳间尽是倾慕。

谢允见状,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上前两步拱手道:“陆兄也来了?”

随即转向崔月奴,语气带着几分探究:“月奴,你与陆兄原是旧识?”

陆簪这才恍然,原来这谢允和崔月奴竟是兄妹,想必提到的外祖家,便是崔家。

崔月奴回了句什么,陆簪并未细听,只念,既知晓谢允身份,想必不难打听到他家中在京州是何官职。

那边,陆无羁对谢允微微颔首,旋即将目光直直地落在陆簪身上,淡淡道:“既然妹妹也来了,便同我一起入席吧。”

谢允目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转,唇角笑意微凝。

崔月奴却浑然未觉,笑着附和:“那是自然,兄妹理应坐一处的。”

于是四人同席,临水而坐。

侍者端上今春新焙的龙井,青瓷盏中茶烟袅袅,别有一番风雅。崔月奴主动请缨,执起那越窑秘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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