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们才真正聊了会天。车就停在半路,像两个真正的老同学那样,聊久别年代的正常生活。

说高考连下了两天雨,高中就这么结束了,还是兴奋,忍不住淋了一场;

说大学打工,发传单,穿大熊装,站麦当劳,头一回还被骗过一百七十块工钱,打进派出所才要回来;

说大二刑法课跟宋青云争论,争着争着打上了工,再就走上了不归路——也不全算,宋青云虽把他当牛马,刚独立要没他也得喝西北风,只那时忙得司考音频都没听完,差点儿以为完犊子;

说去探渊实习,起初也和丁一没两样,复印个案卷都带风;

说第一件西服还是学校后门儿买的,一套400块钱,真像卖保险的;

说出租屋里奇葩多,好歹比住学生宿舍自由;

说第一次明白规则是定给守规则的人也就是被拦在门外,一样差点儿跟人打起来,结果险些被拘走……

说一会儿,停一会儿,语速不快,毫无章法,但没有没话找话。

好像好久没跟人这么聊过天了,就是有许多话。

纪凡话不多,但只要愿意就很会倾听。

他没像之前那样看自己那边的窗外、车前或膝盖上的手,多数时候微侧着头,看驾驶座的窗、车座和莫言搭方向盘上的手。

有时候还会看他的眼睛。

脸上偶尔掠过惊讶、好笑和打趣,也会插上几句。

在被问起时,还会配合说自己:

去了附七中复读,没去一中,好像没有为什么,突然就想去了,世上不是总有为什么;

第一天午休睡过头,没考数学,只摸到了一本线,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也想要状元的奖金,也就复读了;

一样是大学开始打工,做过全科家教,学的倒是没忘,就怕教了也不会;

听数学只是兴趣,不累也不难;学习是最简单的事,没拿到学位是因为临床课太满,考试时间冲突;

为什么没做医生,也只是感到无趣,不可惜,人生本就是试试……

禁闭邻人?……差不多就是文章里写的那样,精神疾病某种程度是文明理性对非理性的驱逐压制,就像你们学法律的研究多数人的暴.政,当然,这是为了社会稳定;

出国也是顺理成章,纪雪恶化后进了医院;

依旧是边打工边读书,在外打工最好是小费多,最高一次500欧,最受不了吃饭,为一个普通食材要走不同种超市,还不一定有;

歧视哪儿都有,仅因肤色就不说人话,没什么好理会;

……

学生时代他们也不曾这样交谈过。

那么多年,各有山海,同一辆车,同样两个人,两瓶水,一两根烟,时空达到了微妙的统一,仿佛换上了同一年份的旧睡衣。

不知不觉天都擦灰,清洁工开始扫街,纪凡要上便利店买咖啡,莫言才和他一同下了车,只要了两杯热豆浆,让他喝完就回去补觉。

他又问了检查结果,这次他给他看了,的确没有很严重的毛病。

莫言有些欣慰。

临走前他们还终于加上了微信,好像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再也没有那种说不出来的尴尬,而后挥手告别。

哐哐当当。

水晶睁开眼。天还没亮,狭窄的小房间一团糟,小灯下一个魔戒中咕噜似的背影在翻她的外套。

“……微信有1000。”她说,声音沙哑:“你去哪儿了?”

“……1000?”那张脸转了过来,眼眶瞪起:“还有10万呢?”

男人还年轻,像一具大型排骨,眼神灼热,几乎有点儿吓人。

她翻了个身,说了不久前的事。

听见叮的转账声,男人跳上床,手伸进被窝:“起来收拾收拾。”

“干什么?”她不耐烦地咕哝着:“我冻发烧了,上午还有课。”

“上什么课,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看着手机:“1000块太少,我找了个大哥……”

“我只陪酒。”

“什么意思?”

“我不陪睡,我现在只是帮你还钱,你不是说要戒吗?”

男人目光一变:“外套是谁的?”

“律师,”她干脆坐了起来:“别再和他们来往,在家戒不了,还是趁早去……”

“啪!”

人生的第一个巴掌,把她抽懵了。

莫言先补了个觉,起床后就一直在书房干活,一直到凌晨两点,才又重新躺上床。

临睡前点开了海崖头像,正式点进了朋友圈——

什么也没有。

他自己有两个手机,一个工作用一个私人加点儿工作,朋友圈都是案子和活动分享,属于职业人设。

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非三天可见。没学术分享,没时事点评,也没生活。

他欠连接。他莫名想。

当年不是这样的,上初中被他逼着建过企鹅,虽然很少上,到底还是有几条动态。

比如转发一两本无聊的小说和几道奥数题。如果有人问那是什么,他会礼貌解答。

这么多年,他再没什么想让人知道了吗。

他又想起刚聊过的天,当时听不出毛病,可明明说的是他自己,有时候他却像个旁观者,似乎是在描述有一个人看见、听见了。

他说的那些是真的发生过吗?

深夜疲乏的脑子又灌入了时钟的滴答声,内心陡然涌起一股鬼魂般的寒意,滴、滴、滴、滴——

他立刻退到对话框:【你不会把我屏蔽了吧?】

发完他就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已经太晚了。

关了灯,躺床上翻了两圈,快要睡着时,床头却一亮:【没】

他眯着眼,手指动得很快:【那你不发朋友圈?】

那边回得也挺快:【?】

这个灵性的问号让他仿佛看到他眼神儿了,如果人在面前,那势必是句“你是不是有病?”

他笑了笑,回句什么才显得不那么有病呢,看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便等看他说什么。

等了两分钟却都没回,输入也结束了,他又问:【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睡久了】

【那你在干嘛?】

那边又输入了会儿,还是没回。

莫言:【?】

【没干嘛,睡了】

【别玩手机,别熬夜,明天不上班儿吗?】他觉得自己现在像莫瑶。

【嗯,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睡了,他就常这样敷衍莫瑶。

不过话说回来——至少敷衍了下。

接下来一周他都挺和善,出了趟差,工作告一段落,马上又是国庆小长假,人也省心,对别人犯错都宽容了几分,还带团队出去吃了两顿饭。

和他吃饭就不用买单,大伙儿都挺乐意。

就是免不了老毛病,饭桌上总会聊工作,在各自谈了会儿案子、沉默吃饭、又各自刷手机后,江律师转移话题,我同学他们在新加坡游艇团建诶,老板我们什么时候也团一个啊?

众脸抬起。

他们还真没统一团建过。

他不觉得跟同事去一个地方面面相对几天有什么帮助,还不如多发点儿钱各自快活。

现实是每年确实都有岔子,他们又不像朝九晚五坐办公室的,很难同时有空。因此大家得到了钱,又平衡着现实,没闹革.命。

估算了下今年业务,又看了看一张张饱经摧残的脸,觉得要拒绝他就不是人了。

“……回头统计下你们手里的案子,年底前凑个时间吧。”

还是玩儿的效率高,这个回头统计结果当晚就出来了,国庆太近,大伙儿又都早有计划,最好就是元旦,连着凑个小长假。

就是地点不太统一。

张晓源是内陆人,只想去个南半球海岛躺平,江一楠是沿海人,想去东边滑雪泡温泉,夏帝地处当中最贪心,哪儿都想去,外放的感动地说你们还没忘了我啊让我康康……

实习生——丁一也算兢兢业业当牛做马了挺长时间,得犒劳犒劳,另一个新来的实习生也懂事儿,不好丢下,两个人都像中了彩票,顶着期末压力也要去,管它去哪儿呢!

讨论得心都野了,最后他投了张晓源一票,了了。

公费玩儿就行,莫名地团结了起来,这其中丁一尤其乐,因为他还收到了一套定制西装。

那还是夏天他听师兄的话给了领导一个海外包裹,领导当天下班儿带他去量的。

完全没料到,那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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