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勒马停在她身侧。

见她穿着竹青色窄袖短襦,配着青碧罗裙,乌发简束,比往日少了几分娇柔,添了几许明快,只觉心中似有轻风拂过,一片清新涤荡。

他翻身下马,执礼问候:“陆姑娘今日来采药?”

“正是。”陆簪轻轻颔首。

“我刚从山上来,晨雾初散,现下还是草叶露重难行的时候。”他望向上山的小径,“姑娘独往,教人放心不下,不如由在下相伴如何?”

陆簪闻言,故作迟疑地看向他身后众人。

谢允的表兄立时笑道:“既如此,我与阿青先回府,小豆,你留下伺候你家公子。”说罢扬鞭而去,名唤阿青的随从紧跟其后。

陆簪看这二人策马走远,尘烟四起,便垂眸浅笑:“你兄长接话倒是快,独留你在此,我倒是不好推辞了。”

“表兄最善成人之美。”谢允笑道,“回去我定要好好谢他。”

于是四人往山上走。

行至山脚时,谢允和小豆将马系于树上,几人徒步沿石阶徐徐而行。

一路无话,空气静而谧。

直至陆簪发现一株紫背天葵,蹲身挖掘时,谢允方问:“这是何药?”

陆簪专注于眼前的小小草药,淡声答道:“紫背天葵,可清热毒、消肿痛。”

她将药草小心放入篓中,神思专注到近乎虔诚。

谢允凝视着她采药的模样,只觉她真是个妙人,便轻叹:“陆姑娘好像什么都会,诗才医术都是出类拔萃的。”

她闻言,便抬眸睨他,笑道:“谢公子自京州来,王都佳丽如云,个个身怀绝技,怎会瞧得上我这雕虫小技?”

谢允微怔,垂眸笑了一笑,似是把话在心里过了一遭,才道:“论诗才,京中能出口成章的才女不在少数;论容貌,京州更是从来都不缺美丽的女子,环肥燕瘦各有风姿;便是医术药理,也有不少闺秀自幼涉猎,如同研习琴棋书画般当作寻常修养……当然,若论兼通这几样的,细细数来也能举出好些个。”

陆簪听罢,表情并无变化,只将另一株药草放入篓中,道:“如此说来,我确无特别之处。”

谢允闻言,定了一定,才轻轻扯动嘴角,笑了起来:“姑娘聪慧,又岂会不知,这世间情动,不是一个女子足够好,男子便会倾心于她。”

陆簪采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自然是知,情之所钟,从来不在“最好”,而在“恰好”。

只是这话从谢允口中说出,多少令她有些意外。

她抬起眼帘,第一次真正端详起眼前这个人,晨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肩头跳跃,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澄澈如镜,却让她觉得捉摸不透。

“你信缘分与命运吗?”四目相对间,他这样问道。

却又不等她开口,自顾自答道:“我信。”

山风掠过林梢,带着草木的清香。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谁都不肯移开视线,只这样紧紧盯着对方。

千言万语在无声交锋。

可似乎,谁都没读懂什么。

最后还是陆簪先移开视线,起身拂去裙裾上的草屑。

她向前走了几步,青碧色的衣袂在晨风里轻轻摆动:“那么……”她的声音随风飘来,“谢公子可是长情之人?”

谢允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青碧色快要隐入树林深处,才快步跟上。

与她并肩时,他侧首看向她头上的发簪,说道:“一生一世太久。”

山路在前方拐了个弯,一片竹叶悠悠落下,他先是伸手为她拂开飘至肩头的落叶,才道:“我只争朝夕。”

谢允这番话,让陆簪的脚步微微一顿。

“只争朝夕”四字在她心头流转,细细体会,当真觉得妙极。

谢允这个人很坦然,他今日的这番话,一如最初见到她时,流露出的倾慕之色一样,毫不掩饰。

这便是钟鸣鼎食家的公子爷。

喜欢便是喜欢,却也不肯为了得到一个女子便轻易许诺什么,不屑以虚言相诳。

这让陆簪,不由得想起陆无羁。

谢允不敢轻许的一生一世,陆无羁敢。

且是认真的。

这般想着,她心中一时想笑,忍不住,面上也流露出来,淡淡地嘲弄,却连自己也不知究竟在嘲弄些什么。

她敛了笑意。

抬眸看向谢允,默了一默,又绽出一个笑来。

这抹笑不同往常,真是妖气十足,媚态尽显:“红颜弹指老,一生一世的确太长,长到我受用不起。”

她也并不需要他的一生一世,只要一时青睐便够了。

谢允看她流露出这样妖冶的神色,心里捉摸不定,眼眸顿时变得幽然。

他以为她不过是寻常的闺阁女子,纵有不同,也不过是多了几分诗文上的聪慧,如今看来,却远不如此。

这女子心思如云遮雾绕,方才那抹妖娆还未品出滋味,她便敛了神色。

他望着她,只觉隔着一重雨雾观花,分明是同样的眉眼,此刻却无端生出几分遥不可及的意味。

念头转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倒也无需揣度什么。

索性便不再多想,他只按照多日前的计划,单膝跪地,仰首望她:“陆姑娘,今日你我既已聊到此处,不妨我直接把话说透了,我不日便要返京,你可与我愿同行?”

落葵和小豆在后面远远走着,相聊甚欢,忽然见谢允向陆簪跪下了,一时大惊失色,慌忙跑上前来,惊诧道:“姑娘!”

陆簪抬手,淡淡地示意落葵不必紧张。

她目光清明地看着谢允,顿了一顿,方问:“不知谢公子能许我怎样的名分?妻?妾?还是那无名无分的外室?”

谢允不想她这般直白,下意识握紧双手。

几个瞬息过后,才面露难色,如实答道:“正妻之位,我给不了你,但妾室之名,我倒是可以许你。”

陆簪微微颔首,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她甚至察觉,他并非真心实意喜欢她。

他只是想要得到她罢了。

谢允见她什么也没有讲,只点了点头,思忖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支金簪:“那日得知你闺名带‘簪’字后,我便托人找来这支簪子,此乃前朝最受宠爱的阴贵妃所有。”

那簪身以赤金打造,簪头嵌着铜钱大的红宝,雕作盛放的玫瑰,花瓣层叠,镶着细碎米珠作露水状,华贵异常。

陆簪只扫一眼,便知其华贵无双。

更难得的是,阴贵妃不仅宠冠六宫,更是少有的在深宫中得以善终的宠妃。这枚簪子见证过盛宠不衰,也见证过平顺终老,可谓寓意圆满,再吉祥不过了。

可陆簪却没有接。

只问谢允:“这算是信物吗?”

他目光灼灼:“可以吗。”

陆簪垂下眼帘,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默然不语地继续往山上走去。

谢允不解其意,只得跟上去。

落葵一直注意着陆簪这边的动静,见状,忙也忙追了上去。

陆簪步履不停,直至登上一处开阔的山坡,天光豁然开朗,整座临安城在脚下铺展,街巷如织,屋宇连绵。

正午的日头正好,漫山遍野洒满碎金,新发的树芽晕开鹅黄淡绿,恰似宣纸上轻轻染就的春色。

她驻足凝望片刻,缓缓张开双臂,由着山风灌满衣袖,日光倾泻在眼睫上。

谢允静静看着她,目光中既有疑惑,也有探究,却没有出声打扰,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陆簪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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