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裴玄昭这一两银子，杨桂芳又向几户相熟的人家借了些，总算凑足了五两银子的救命钱。
晌午过后，李大财夫妇赶着牛车回到村子，大伙见狗蛋好好的，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想到那倒打一耙的孙家，大伙气不过，又骂了开：“孙家也忒不是个东西！当爹的整日偷鸡摸狗，家里几个孩子也有样学样，四娃那么小的年纪，就学会拿石头砸人了，将来不定惹出啥大祸来！”
“可不！前些日子我还瞧见，孙家关起门来熬鸡汤喝。孙家老太婆抠搜成那样，哪肯舍得杀自家鸡，准是偷的别家的！”
“呸！不要脸的老货，天天偷吃偷喝，早晚缺德缺死！”
裴玄昭住村尾，还不知李大财三口平安从镇上回来。小半个时辰后，陶月姑特地来告诉了一声，这才晓得狗蛋救了回来。
他心下一松，可眉心依旧紧蹙。
陶月姑见他脸色不好，一脸关切地道：“裴小子，你这脸色咋这么差，莫不是中了暑气？大娘都说了那菜地不用你翻，等哪天你吴大伯得空，不出半日就能帮你翻好。你这孩子，咋就是不听劝呢！”
眼下虽是入了秋，但天儿还得热一阵子，晌午日头最是毒辣，大人都扛不住，别说个孩子。
裴玄昭道：“大娘，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歇会儿就好。”
陶月姑忙说：“那行，你快去睡会儿。菜地别动了，晚会儿让你吴大伯过来收拾。”
“知道了，谢谢大娘。”
将陶月姑送走后，裴玄昭独自坐在院中，眉心紧蹙。
他并非生病，而是想起崇历十年除了狗蛋被砸破脑袋丧命一事，还有一件大事发生——梁家开采私矿。
石头山一带向来不太平，常有野兽出没伤人，山腰处又有一座乱葬岗，夜半时分不时有幽火浮动，久而久之便生出山中有怨鬼的传言。附近百姓心生畏惧，从不敢轻易靠近，偶有误入，多半也都遭了险，近半年来更是无人敢踏足半步。
可这一切骇人传闻与意外，不过是梁家为遮掩私采矿脉所布的局。
前世梁家手握私矿，崇历十五年边关战事吃紧，梁家借机倒卖铁矿，发尽国难财，不过半年，便成了长康县的土皇帝。
梁家少爷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接连害死不少年轻女子与小哥儿。梁老爷更是暗中与山匪勾结，害死了长康县令赵德为。
此后数年，百姓都活在梁家淫威之下，直到钦差大人途经此地，明察暗访四处搜集证据，终将梁家罪行公之于众。梁家被抄家问斩，百姓这才得以过上好日子。
裴玄昭生平最恨欺压百姓之人，既然他已提前知晓事情经过，便绝不会让梁家有壮大的机会。
更何况梁家若是不除，他与逸之往后的日子也难有安宁。可眼下他只是个十岁孩童，贸然前往县衙陈述，定是无人肯信。
须得想个稳妥法子，将私矿一事透露给赵县令。赵德为为官清廉又心系百姓，他若知晓此事，定不会坐视不理。
“哥哥。”
一声软糯的呼唤，拉回了他的思绪。
何哥儿揉着眼睛从屋里走出来，见哥哥坐在院子里发呆，小跑过去扑到哥哥怀里。
裴玄昭稳稳接住小家伙，顺手理着小哥儿睡乱的发髻，心底有了想法。
他温声问：“睡好了？”
何哥儿没答话，小手搂着哥哥脖颈，声音里带着未睡醒的懵懂与不安：“何哥儿梦见哥哥不见了，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哥哥不会像爹娘一样，丢下何哥儿不管的，对不对？”
裴玄昭心口微颤，手掌抚过小哥儿脊背，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哥哥向你保证，日后不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不会丢下你不管。而且梦往往都是反的，何哥儿梦见哥哥不见了，可是哥哥就在这里陪着你呢，哪里都没去。”
怀里的小身子动了动，小哥儿歪过头，脸颊依赖地蹭着哥哥肩窝，软软地说：“何哥儿也不离开哥哥，要一直一直跟哥哥在一起！”
裴玄昭扬起嘴角，“好，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小家伙用力点头，开心地重复着：“不分开！”
晚饭是香喷喷的炒鸡蛋，掺了粳米的糙米粥，跟二蛋早上送来的韭菜饼。
何哥儿吃得摇头晃脑，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状。
“哥哥，炒鸡蛋好好吃，要是以后每天都能捡到野鸡蛋就好啦。”小家伙瞧着吃光的碗底，舔着嘴巴意犹未尽。
裴玄昭揉着小哥儿脑袋，温声说：“再等等，到时不仅有吃不完的鸡蛋，还有吃不完的肉。”
听见“肉”，小家伙眸子顿时更亮了。他可还记得张伯伯送来的烧鸡呢，香得人直迷糊！
吃过晚饭，见时辰还早，裴玄昭便领小哥儿坐在院子里，握着棍子继续教他认字。
小家伙是个聪明的，这些日子已经学会不少字，只是写起来颇有些费力。练字只在地上划拉不成，需得真刀真枪动手练。
前世他花费十几载，方才练就一手好字，今世倒是省下不少工夫。犹记得老师因他字迹潦草，罚他抄写数十遍《中庸》，并耳提面命字如其人，堂堂状元郎，若教人知道写得一手烂字，怕是会笑掉大牙。
想起老师，裴玄昭写字的动作顿了顿。
前世他与老师推行变法，受到世家大族反对，不知他去世后，老师可还在继续坚持？这一世没有他，老师又该与谁共谋此事？
“哥哥，你又在发呆啦！”何哥儿歪着脑袋，模样有些气鼓鼓。
裴玄昭猛然回神，指尖轻轻戳了戳小哥儿鼓起的面颊，笑着道歉：“是哥哥错了，哥哥这就继续教你写‘兔’字。”
天下怀大义者不止他一人，老师定能寻到志同道合之人，实现他们昔日之愿。
裴玄昭这般想着，将前世抱负与期盼，深埋于心底。
夜里入睡前，裴玄昭对小家伙说：“明日哥哥要出一趟门，有些远不能带你，哥哥把你送到大伯家，让二蛋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何哥儿缩在哥哥怀里，摇了摇头：“大娘不喜欢何哥儿……何哥儿可以自己待在家里的。”
裴玄昭轻轻抚了抚小哥儿的头发，声音温和：“我们何哥儿如此乖巧懂事，大娘怎么会不喜欢你？何哥儿可还记得，今日吃的韭菜饼，是谁送来的？”
“二蛋哥哥……”
“大娘若是不喜欢你，又怎么会让二蛋哥哥来送韭菜饼？大娘是喜欢我们何哥儿的，只是不常把疼爱挂在嘴边罢了。”
小家伙不吭声，好半晌才抿着嘴巴，小声嘟囔：“那哥哥要早些回来接何哥儿哦。”
裴玄昭将小哥儿往怀里拢了拢，低声承诺：“好，等哥哥事情办完，便来接你回家。”
他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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