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时,药是薛文一勺一勺灌下去的,好在薛平没有被呛醒。
或者应该说好在他没有在昏迷中被呛死。
周仪下药的分量没把握好,薛平瘦弱的身板根本扛不住,先前能清醒一阵,全凭萍宁的灵力。
薛文没让他待在仰仁居。
薛平醒来时,入目是熟悉的房间,薛文背对着床,坐在桌旁。
他动了动胳膊,发觉自己恢复了点力气,于是用手肘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
听见动静的薛文转过头。
薛平张口,没能发出声音。
薛文倒了杯水给他。
“娘,你找家主帮忙了。”
薛平很肯定。
白日那种场面,秦章在前堂,仰仁居只听周仪的,那他早就被贴了不知道多少条罪名了。
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回清远园?
薛文默认。
“我暴露了,您怎么打算?”
留在秦宅已经不是他们的可选项,薛平一定要走,而且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可是薛文,她在南盛城等了这么多年,就算离开秦家,也不会出城。
薛平怀着希冀,又问了一遍:“您要与我一起走吗?”
薛文摇头。
薛平眼神黯淡。
他不意外,只是终于明白一件事。
薛文尽一个母亲的义务,养育他,但其实从未以世俗的母亲角色的视角看待他。
薛平年幼时好奇过生父的身份,得到的回应是良久沉默。
异常的安静让小薛平心慌。
他想说他不想知道了,薛文却摸了摸他的脑袋,开口:“平儿,你不必找他。”
那时薛平不明所以。
现在他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薛文把他和不知所踪的生父分得很开,把自己和他也分得很开。
亲缘作为人生来就有的纽带,许多人受尽苦楚也难以割舍。
对薛文而言却不是这样。
薛平的性子很像她,都不是甘愿受人摆布的角色。
真要论起来,薛文更极端,老天给的东西,她一概不放在眼里。
她只看重她自己选的。
所以她也这么教导薛平。
所谓生身父亲,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薛文不觉得薛平必须因为这点血缘平白扛一份重担。
“文娘子,我家小姐前来拜访,可否方便?”
院里传来刻意放大的女声。
秦家的小姐,这会儿来清远园的,除了秦令没有别人了。
薛文出门去迎。
“秦小姐。”
秦令问过方典鹤,估摸着这个时辰薛平醒了,特地赶过来。
她今日在府中找遍了,还谎称落下书去了学堂,都没见到萍宁的身影,往日里随处飘来飘去的女鬼跟人间蒸发似的。
天知道她过去一个月都不见得走这么多路。
秦令没法求助旁人,只能干着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与薛平通通气。
“文娘子,不知薛公子是否好些了?”
薛文:“喝过药,已无大碍。”
才遭算计,薛文如今对周仪十分警惕,秦令自小养在周仪身边,若说她不向着周仪,没有人相信。
秦令早料到自己不会得好脸色,她也不恼。
“我与薛公子有话要说。”
薛文顾忌秦令的身份,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
她冷淡道:“平儿身子不适。”
秦令:“我有一样东西,必须亲手交给薛公子。”
薛文审视这位体弱多病的大小姐。
“平儿他似乎与秦小姐不相熟。”
说实话,薛文不觉得薛平会跟秦令有“必须亲手递交东西”的交情。
秦令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在学堂,我曾与薛公子共进午膳,他还吃了我的核桃糕。”
薛文:……
小孩子之间的来往大抵就是如此,薛文挑不出错。
秦令不顾男女大防跑来,就这么把人拦在门口,路过看见的总要传闲话。
薛文无奈,让开身位:“秦小姐进来说话吧。”
领着秦令进屋,薛文拿了火折子点烛台。
屋里亮起来。
薛平一半面容照得清晰,另一半隐没在阴影。
他隐约听见她们交谈,知道秦令是冲着他来的。
薛平对秦令确实不熟悉。
但他记得今日仰仁居短暂清醒的时候,她替他拉下了帘子。
有这份善意在,薛平对秦令生不出敌意。
“秦小姐找我?”
身份暴露,他不再细着嗓音,声线沉哑。
秦令颔首。
“文娘子可否回避?”
此话一出,母子俩俱是一愣。
若说秦令冒然上门,只是有些唐突,还在正常人情可接受的范围内。现在她提出和薛平单独会面,不说礼不礼数,这完全不符合秦氏严格的家教。
秦令回头唤:“若酉。”
门前静立的侍女手捧镶金嵌珠的首饰盒,移步至秦令身侧,正好挡住薛文。
秦令拿过首饰盒,抬手翻开盒盖,红绸布上躺着的玉石莹润得能出水。
薛平瞳孔微缩,半晌,目光缓缓上移。
秦令抬抬下巴无声示意。
薛平:“娘,我与秦小姐谈谈。”
薛文颇为意外。
但她没有多余的探究欲,见薛平下了决断,便顺秦令的意,把地方留给他们。
若酉也随她出去,带上门。
不等薛平询问,秦令自觉在床前薛文坐过的椅子落座,盖上盒子轻轻放在他手边。
“你昏过去的时候,它掉在仰仁居,我若不替你收着,这会儿可没人给你送来。”
薛平抱着盒子,手扣在尖锐的边角。
并不强烈的疼痛感让他能如常思考。
“……多谢。”
秦令怎么看他都不像会勾搭女鬼的类型。
以防万一,她试探道:“就是你吃了我的核桃糕?”
薛平:“还有红糖糯米团。”
对上了。
秦令眼睛亮了亮:“你认识她,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薛平垂眼。
“秦小姐,与她是什么关系?”
秦令一噎。
人和灵异能有什么关系?
秦令斟酌一番,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她帮过我。”
准确地来说,萍宁救了她。
秦令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薛平说得太清楚,有些事,鬼知道了无所谓,人知道了会要命。
“你呢?你身上为什么有她的灵力?”
其实秦令想问他是不是从萍宁身上敲了一块下来。
回忆起某个下午突然毁容的女鬼,秦令看薛平的眼神有些不善。
薛平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没有在意。
“她送给我的。”
秦令无法分辨他的回答是真是假,只凭着察言观色的本能从中听出了酸涩和炫耀。
她脑中浮现出一点困惑。
这是什么奇怪的情绪搭配?
不管。
秦令把这些抛之脑后,回归到自己最初的问题:“她在哪?我找了她一天。”
薛平嗫嚅着,拖延得秦令都要熬不住好脾气,准备逼问,才完整说出。
“她……没了。”
秦令:?
“什么叫没了?”
薛平头往里侧扭:“她跟着我上了书库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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