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刘三吾。“至于那所谓的‘元气’、‘阳气’,它们并非存于那方寸之间的骨头中。亦非开一孔便会倾泻而去不可阻挡!”
“天地尚且有损,日月尚有盈亏,生灭本是循环。一小孔,于浩荡生命洪流而言,不过涓滴细流。何谈动摇根本?”
“草木破土,枝干见风霜雨打,何曾见其本元枯竭?虫蚁身残,仍奔走不息。人之生机,磅礴浩瀚,岂是一个小小骨孔所能卸尽?”
他最后看向病榻方向,“血块作祟,才是真正夺命之元凶!放出血污,疏通气机。此正是祛邪扶正之法!”
“颅骨之孔,非是致命创伤。只要后续悉心照料,防止邪风毒气趁虚而入,引动内热高烧——那才是夺命的厉鬼!”
“孩子能否真正活转过来,关键在于未来几日。如无高热、无抽搐、无昏沉加深,平稳度过……”
“那么,他不但能活下来!他的脑子,也能完好无损!甚至比之前,因去了压迫,更能清明灵动!此……方为医道真义!活人之本!”
马淳的话语清晰、连贯、层次分明。
层层递进,将“开颅”这件在当时近乎妖异之事,剖析得如同庖丁解牛。
从追溯华佗遗恨以正其名,到借曹操头风类比以明其理。
再用通渠导淤这等朴素易懂的农事经验进行比照。
最终落脚于血块为祸、引流祛邪的核心理念。
字字入情入理,更巧妙地用草木、虫蚁的生命力对比,化解了那虚无缥缈的“元气”忧虑。
最后以未来护理的关键作为展望收束。
一番长论,医馆内陷入长久的静默。
炉火偶尔发出噼啪轻响,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幽深。
朱元璋的目光,从最初的震撼惊疑,慢慢沉淀。
他在消化,在权衡。
一个全新的、颠覆性的认知,正强有力地冲击着他固有的天地。
“开颅非引魂……祛邪即活命……”他低声喃喃,似在咀嚼马淳话语中的精髓。
半晌,他缓缓抬首。
“依你所言……”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此等活命之术。真能……避其要害?不伤那脑中……‘神经枢纽’?”
马淳心知,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能否彻底打消这位雄主的疑虑,全看此刻。
他坦然迎上朱元璋审视的目光。
“陛下请看。”他侧身指向那银白色的“宝镜”——便携式B超。
“此物,乃窥探脏腑筋骨的奇术结晶。”
“正是借此宝镜,臣方能洞察虎娃颅内淤血积聚之所,避开要害神经密布的区域。”
“臣钻孔之处,选在额角靠近头骨连接间隙稍宽之地,远离脑干要津。”
“引导之针,细如发丝,入孔三分七厘,方向严格遵循宝镜所示。”
“如此操作,血块排出,颅内解压。真正关键的控制呼吸、心跳、意识的中枢,秋毫无犯。”马淳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故而,能无虞!”
静。
刘三吾老学士,此刻竟微微张着嘴,无言以对。
马淳所描绘的这一切,所依仗的那面能“洞察脑内”的奇镜,所做的那“三分七厘”的精微控制……
这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医术”的想象范畴。
甚至超出了他对整个“人智”的认知边界!
那不是医术。
那近乎是传说中仙神方能掌握的……
仙术!
妖术?
天道?
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那些圣贤书中关于精气元神的论述。
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所有混乱的思绪只化作喉间一声无意识的、饱含了极致震撼与困惑的叹息:“呼……”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目光扫过那银白色的宝镜,再看向马淳。
最后,落在朱元璋身上。
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带着茫然却又莫名叹服的喃喃:“窥脑中之秘……导污血而活人。陛下……这……非医也。是……道啊……”
“道?”朱元璋,眼中精光暴闪。
他没有反驳刘三吾的感叹,目光重新锁定马淳。
眼中有巨大的惊疑,有崭新的认知,更有一种见猎心喜的、对于掌控未知力量的……
本能渴望!
他慢慢站起身,他没有再看那病榻上的孩童,也没有再看那神秘的宝镜,他只是深深地看着马淳。
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他一字一顿,如同金玉掷地,“马淳……你这‘活命之术’好!好!得!很!”
朱元璋的肯定字字千钧,这份赞誉,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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