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赏垃圾似的,“还是你那朋友送你的?”
“是送的,”纪凡语气不善,“你有意见?”
“又不是我的我有什么意见。”他拖长了音,“就是吧……”
“怎么?”
“卖相不怎么样,抽象得跟梵高似的。”
“……梵高也没那么抽象。”
莫言哼了声。
“就算是吧,可不送就不送,送就别这么小气,”他挑衅地,“一、二,就三朵,你这朋友男的女的,多大啊?小学生都不这么送了。”
纪凡抿了下唇。
“贵在心意,地铁口老婆婆那买的,就剩几朵了。”
他又哈,“装灰姑娘也没用,这年头心意也得按斤称。”
电梯叮一声开了,一前一后走出去。
莫言开了门,看他先走向桌子,从袖口抖出袋,又抖出那三朵可怜兮兮的向日葵,像是相中了玄关那只纯装饰的白花瓶。
三朵垃圾,还打算插.起来?
他走他旁边,状不经意朝他踢了脚垃圾桶。
纪凡脸一绿,“它碍着你了?”
释放出敌意,大有今天跟它共进退的架势,倒给他唬住了。
莫名其妙。
“……至于吗,”他三步并两步取了花瓶,接了半瓶子水,“给你给你。”
给他也接不了,他自己夺过枝塞瓶儿里了,“没见你喜欢什么花啊,什么朋友啊这么了不起?”
“倒些水出来,剪一下枝,”纪凡没理会他嘀咕,“劳驾。”
“至于吗,就这么三朵垃……”对上他眼神,他合上嘴,“行吧。”
“就活半个月,别这么苛刻。”
他哦一声,咔咔两剪刀,“正经吃饭了吗?”
听他嗯,“别剪太多了。”
“要求这么多,”他插一根进瓶儿,“吃什么了?”
“饭。”
废话,重捡一根,“你这手怎么吃啊?”
“用手吃。”
别他一眼,“不然用脚?”
“我没有这个技能。”
“……你不会让人家在餐厅喂吧?”
纪凡目光移向他。
“没别的意思,关心你。”又咔咔两下,莫言插了第二根,“咱也就活70年,别这么苛刻。”
纪凡皱眉。
“你至少应该活100年。”
“……”
他被他诅咒般的祝福一惊,“这你说了算?”
“你很健康……”
他立刻求饶,“行行好,能不能别再跟我说健康、压力这俩字儿了?”
“这是俩词儿。”
他一脸麻木。
纪凡笑了笑。
“……笑什么?”
“没什么。”
莫言心里怪怪的,确定脸上今儿没唇印,“那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
“没什么你看我?”
“那我不看了。”他收回目光。
“……”
“你怎么老爱吊人胃口,”他就烦他这点,插.入最后一根,“你越吊我我越好奇。”
“说多了你又要生气。”他慢吞吞、挺无奈似的说。
“我生气?”他硬给气笑了,“我生气还给你剪这破……你就说抽不抽象吧?”
他举着瓶,举高了比了比。
确实有点儿抽象,胜在够灿烂。
“你早上就生气了。”纪凡也看着花瓶。
“那不是你老揪着那点儿破事不放吗?”
“我没揪着不放,你别激动。”
“……”
就这三朵来路不明的垃圾,他目光虔诚得像对着三颗许愿星,“不生气就行了。我就是看你好像没生气了。”
他由衷地感叹,“这样就很好,别太敏感。”
这让莫言几乎感到新奇,忘了反驳,倒真又觉得是自己敏感了。
他想问你还在乎我生不生气啊?
又想礼尚往来强调,我不都保证了?却好像也有揪着不放的嫌疑,又算了。
但这晚纪凡还是没洗澡。
他不适应了,“几天了?要臭了。”
“我不臭。”他说,“天很冷,我也没出汗。”
好吧。
他是不臭,在电梯那会儿莫名还有股香气。
那不洗就不洗吧,当坐月子好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几天,一如既往,这家伙果真也配合,压力、健康一字不提。
他更专注于恢复,或者说自食其力。
他再也没洗过澡了,除了洗脸别无选择,吃饭他也开始动手尝试——尽管不锈钢叉子不比牙刷会自己动,又受限于实心的重量和不够圆滑的角度,导致他屡试屡败,但他没再流血了。
都是好事,莫言想。
即使偶尔,极偶尔的几个瞬间,譬如看他坐在角落偷偷弯手指,像在检测,会让他产生陷入陷阱之感。
不是从前那种一夜巨变,而犹如漫坡而下的坍塌,温水煮青蛙似的脱敏。
但他没有证据。
周五这天,他不得不去了趟L省。
一个走.私庭前会,实在是案子要紧,早上都没时间送人。
纪凡表示没事,以后他都可以自己去。
那意思又像是在提醒他,他就快好了,可以回家了。但当时莫言看了他片刻,他又只是说,再见,一路平安!
案子争议颇多,还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到结束大伙儿又饿又累,算了,下回再说。
结束后他走出大楼,才看见纪凡发来的信息:【你回了吗?我有事,今天不回去吃饭。】
那上头还是好几天前那条:【今天不回来吃饭】
……成交际花了!
他还琢磨着大风天晚上涮火锅、顺便给他煮点儿垃圾呢。
既然连饭都不用做了,才四点多,他也打算松松筋骨再飞。
L省和J城秋冬温差大,这会儿还是深秋。
一样的行人匆匆,却因遍地的咖啡馆、红色电话亭、西式建筑和洋人,有种和C城、J城都迥然不同的小资派头。
他并不喜欢这座城市,很多年里,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它和C城共享着一条S江,一个在头,一个在尾,每次出差路过,至多也只在江边走走。
忽然远处教堂钟响,紧接着是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一群中学生涌出校门。
五点了。
是L省附七中。
原来是附七中。
他顿了顿,走了过去。
保安看他衣着正经,挺客气地问了几句。
莫言抽了张名片,“孩子家长,找李雪云李老师。”
“家长?哥哥吧?”
他嗯了声,对方问,“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纪凡,高三,”他说,“具体班级不太清楚,这儿有李老师电话吗?我问问。”
赌了一把,保安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说了学生名字,家长是某某律师,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之放行了。
中学也都差不多。
夕阳西下的林荫道,一路台阶、雕像、校训、国旗,周五傍晚,除了高三都要放得早些。
多少又有些惊讶,这些走出教学楼的中学生不像他们当年,仿佛被书包压得直不起身。
按着保安指的方向走到一栋教学楼,又问了个学生,他找到了高三教师办公室。
正是晚间休息,办公室有人闲聊有人伏案,莫言敲了敲门。
一群老师回头看他,用方言问了句找谁。
“请问李雪云老师是哪位?我是刚打过电话的莫言。”
“李老师今天下午不在,”一个说,又一个接水的眼镜儿直起身,“原来您这么年轻啊,电话是我接的。”
榜单上显示的班主任姓李,这位眼镜儿姓黄,微胖,五十来岁,把他上下一打量,很客气。
省状元年年都有,毕竟不是每个学校年年有,他显然对纪凡印象很深才会这么配合他。
莫言也配合地绕到无人的拐角,同他寒暄了两句才问,“您是纪凡第一年的班主任?”
黄老师颔首嗯一声,低声问,“……他是犯了什么事?”
“……”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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