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夏不敢再回护士站,挨个病房转着,时不时跟实习生通个气,就这么一直等到下班。换完衣服下楼,涂爸已经停车场等着了。

她开门上车,调侃道:“您挺准时啊。”

涂爸扭脸看她一眼,笑着说:“你妈催我早点来,说路上堵车,别的地儿倒还好,就你们这医院人是真多,进来容易,出去难,刚才你是没看见,乌泱泱的堵了一排车。”

“正常。”涂夏乐了,“周六日好点。”

市二院有一个入口两个出口,车位划分很紧凑,每排之间留的道路很窄,只允许一辆车通过,所以经常会出现堵车的情况。

医院有安排专门的保安协调交通,但效果甚微,路就那么宽,该堵还是堵。现在又是中午下班时间,车辆和人群全都挤在了一起。

简直是龟速行驶。

到店里的时候,涂妈正在包饺子,见她推门进来,立刻扬起笑脸,“我大姑娘来啦。”

“嗯呐。”涂夏边往里走边摘围巾,“啥馅儿的啊?”

“三鲜馅儿的。”涂妈捏好一个饺子,手捧着递到涂夏面前,满脸得意和骄傲,“看妈学的新花样,漂亮不,圆鼓鼓的。”

涂夏绕进柜台里,放下围巾,夸道:“漂亮,特漂亮,像金元宝。”

涂妈笑出了声,引得客人们纷纷扭头。

店里开了空调,暖风呼呼地吹,没一会儿涂夏身上就冒了热汗,她把棉服脱掉,挂在身后的墙上,又从柜子里找出围裙穿上。

“妈,我先去洗个手。”涂夏说完就要往后厨走,刚迈开脚就被拦下。

涂妈把包好的饺子递给她,“你把这些端到后厨,让师傅煮了先吃着。”

“行。”涂夏点头接过。

洗完手回来,碰上一老顾客,他刚进门眼镜片上就蒙了一层雾,抬手摘下来眼镜,往衣服上蹭了两下,重新戴上。

他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看眼柜台桌上的东西,忽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哎呦”一声,跺跺脚,遗憾道:“冬至吃饺子。”

涂夏见过他很多次,也算认识,退休在家闲得没事干,整天拎着鸟笼子满街逛,喝酒要配花生米和老咸菜,挺随和一老头儿。

“不搁家跟老伴儿包饺子,又悄咪咪地溜出来闲逛?”涂妈边包饺子,边开玩笑,“您那鸟儿呢,咋没拎着?我这听不见鸟叫,还有点不适应。”

老头摆摆手,笑着说:“闺女生二胎,老伴儿伺候月子去了,至于我那鸟,飞了。”

涂妈有些惊讶,“放生啦?”

老头“嗯”了一声,平静地说:“它去往极乐世界了。”

“……”涂夏呆愣两秒,“您节哀。”

老头:“有始有终嘛,要看淡生死。”

涂妈:“等会儿送您盘饺子尝尝。”

“那就谢谢您嘞。”老头转过身,寻觅一个角落位置坐下,他招来服务员点了两样小菜,又要了个一次性杯子,从口袋里掏出瓶散白,拧开盖,倒了一点,就占个杯底。

涂夏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落寞。

“看嘛呢?”涂妈问。

涂夏摇头,“没什么。”

门口风铃响起,涂夏扭头看去,只见赵聿明携着冬日寒风进来,鼻尖和手指关节都被冻的泛红,看起来还有点可怜样。

他走上前,冲涂妈说了声:“阿姨好。”

涂妈连连点头,“好好好。”她用胳膊肘怼了怼涂夏,“愣着干嘛,带着小赵找个位置吃饭去。”

“哦。”涂夏抿着嘴唇,慢吞吞地从柜台里走出来,站到赵聿明身边,“走吧。”

赵聿明笑了笑,“不急。”

“我急。”涂夏抬起眼皮看他,“我下午还要上班的。”

“那你先去吃,我帮阿姨包饺子。”

“……”涂夏无语,“可显着你了。”

涂妈听见她姑娘这句话,差点笑喷,她憋着笑,冲赵聿明摆了摆手,“没事儿,就这点饺子馅,马上包完,你俩还要接着上班,赶紧吃完饭休息会儿。”

“走吧走吧。”涂夏拽着赵聿明的胳膊往里走,“不用那么见外,早晚一家人。”

赵聿明侧着身回头,对涂妈说:“那阿姨我就先去吃饭了,您需要人帮忙就跟我说。”

涂妈点了点头,“去吧,多吃点。”

涂夏带着赵聿明去了后厨,正值饭点,做菜的师傅和他的小徒弟忙的满头大汗,燃气很旺,大功率抽油烟机轰轰作响。

“师傅,我饺子好了没?”涂夏问。

“好了!”师傅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在桌上,你自己端吧。”

涂夏说了声“好”,端起饺子盘,从后厨的小门里出去,来到后院,里面并排有两间小屋,红棕色的防盗门,上面还贴着对联,不过已经有些褪色泛白了。

推开门进去,木地板,老式家具,特别有年代感,尤其是角落里那两张铁制上下床。

涂夏把饺子放在桌上,又拿来两个折叠椅打开放在桌边,她按着赵聿明坐下,“你先在这等我会儿,我去调点蘸料。”

“嗯。”赵聿明点点头,折叠椅对他来说有点低,腿蜷曲着,膝盖碰在桌沿上,有些伸展不开。他扫视着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仿佛眼前上映着二十年前的影像,墙上的奖状,老式木柜上的相框,以及泛黑模糊的口香糖贴画。

赵聿明低头看了眼腿边的桌子,上面坑坑洼洼的,有小刀刻痕和铅笔印,大概在很多年前有个小姑娘趴在这里写作业,写着写着,她的心就跟着窗外的鸟飞走了。

涂夏调完蘸料回来,就看见他傻笑,“饿的出现幻觉了?”

“的确出现幻觉了,但不是饿的。”赵聿明抬头看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三岁看老。”

涂夏不解地“啊”了一声。

赵聿明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你小时候是不是挺折腾人的?”

“……”涂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我那叫活泼开朗好吗?这是小孩的天性,难道你小时候就跟现在一样成熟稳重?”

“我小时候……貌似都在写作业,学校布置的,辅导班布置的,我妈布置的。”

涂夏分给他一双筷子,莫名其妙的当起了心理咨询师,她对赵聿明说:“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我得到了玩耍的时间,但是我丧失了名校录取通知书,你失去了玩耍的时间,但是你收到了国内top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赵聿明轻声一笑,往她碗里夹了个饺子。

涂夏咬了口饺子,嘴里冒着热气,她盯着墙上的奖状说:“我是先甜后苦,你是先苦后甜,但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哪个都不想选,我想一直甜。”

能直接享福的话,谁还愿意遭罪?

上学太苦了,尤其是高中那三年,每天披星戴月,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很多人毕业后会怀念那段青春岁月,可涂夏一点都不怀念。听不完的课,写不完的卷子,改不完的错题,压力大到失眠脱发,每天都很崩溃。

她还记得高三最后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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