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折阔拖长调子“哦”了一声,也忍不住笑了:“看来至少是件好事。”

“好了,时辰快到了,你别这个时候出岔子。快回去吧。”邹鸣沁戳了戳他的后背,将他往外推,“小心吕淮仁找不到你,又要大发雷霆。”

经过姜折阔这么一打岔,邹鸣沁的心情也松快了许多。

她送走姜折阔,眼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深呼吸一口气,推开门往外走。

公主府邸内张灯结彩,主院内外都围满了金丝红绸。院子里正中间架起一座祭坛,上头摆着一口重鼎。

厅内、院中已然有不少宾客到访,站在门外都能隐约听到,管事已经开始在主厅里响亮地报起礼单来。

“小邹大人!”

听到这个称呼,邹鸣沁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怔了一秒才意识到是在呼唤自己,方转过头去。

叫住她的人是杨家五公子杨守夏,也是六皇子吕淮仁暗中结交的盟友之一。

“杨公子别来无恙。”她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杨守夏朝她作了一揖,口中啧啧称奇道:“我早就在家父那儿听说了,你是位蕙质兰心的奇女子。今日来赴晴瞬公主的生辰宴,见了此番景致,才真正得知你的厉害之处。”

“蕙质兰心和奇女子都说不上,朝堂之中人才济济,我不过是普通为人。”

邹鸣沁不卑不亢地回道,并没有因为杨守夏看似友好的态度而放松警惕。

“我倒是好奇,杨公子是因何称奇?”

他一晃手中羽毛扇,环着外头的景观指了一圈:“你向礼部申报的款项,不过是往年生辰宴的一半不到,可这布置却并不失华丽威严,反倒还添了几分清丽新奇。”

整体看来,生辰宴上的种种仪置和往年相差并不大,不失皇家排场。

但这次主要的装饰都集中在主院和门堂,避免了像往年一样在全府上下都添绸裹锦的铺张;

同时,将往年的黄金鼎更换为镀金铜鼎,而布置所用的大部分绸缎、珠帘都沿用了去年的库存。

还剩下一些装饰庭院的植物盆景,按理来说该用上各类名贵的奇花异草,但如此一来,不止花草本身价格昂贵,而且天气一冷,必然要分走不少人力物力来养护它们。

幸而吕晴瞬府中本来就有好几棵梅树,若是能暂时移植到主院中,就既能起到赏心悦目、沁人心脾的效果,又省下了一笔钱款。

因此,邹鸣沁先前特地抽空去寻了一位农植专家,请求她出手相助。在她指引之下,不仅提前把梅树顺利移植到了主院里头,而且还提早了梅树的花期,让梅花几乎提前了大半个月盛开。

想必这就是杨守夏所说的那几分清丽与新奇。

邹鸣沁费了不少心思,既保全了晴瞬公主该有的皇家威仪与颜面,又在各个方面增减得当,大大减少了不必要的开支。

“身为人臣,自然要为君上排忧解虑。”她淡淡地答道,既没有明扫他的面子,又暗暗避开了杨守夏话中的捧高之意。

今日吕淮仁既安排了行动,此刻杨守夏又来找她搭话,用头发丝想想也知道他的目的不会太单纯。

果不其然,杨守夏下一句便是:“不过,光是院中这一座黄金鼎,想必已经足够造价不菲了。小邹大人,你是如何做到省下其中这笔钱的?”

别说挖坑了,他这锄头都快抡邹鸣沁脸上了。

这问题来得实在冒犯,只要她回答了,无论答什么都正合其意。

知道她这座鼎是镀金铜鼎的人并不多,若她如实回答,杨守夏便多了一条情报,她们一会儿的行动也随之多了一分阻碍。

若她遮遮掩掩,按照吕淮仁这党人的作风,说不定大着胆子就敢直接给她扣上搜刮民膏、压迫工匠的嫌疑,好造谣她欺下魅上。

这帮男人勾心斗角的小动作,她已见得多了去了。

“鸣沁!”正当邹鸣沁准备好见招拆招时,身旁忽然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哎,这不是杨五公子吗,你们聊什么呢?”

原来是霍慈这阵及时雨,免去了她对付杨守夏的功夫。

邹鸣沁顿时暗自松了一口气,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倒不是什么要事,只是杨公子请教了我几个问题。”

“不是要事,那就留着之后再问嘛!”

霍慈颇有些责怪地朝杨守夏瞥去,语气上倒还顾着宽宏大量。

“她今日可是场上的大忙人,若是因回答你这几个问题,耽误了生辰宴的行程,那可就不好了。”

“倒也没这么夸张。”邹鸣沁笑了笑,“不过,我确实还有事务在身,不如下次再同杨公子细说吧?”

她们二人说起话来默契自如,你方唱罢我登场地顺了一出红白脸对戏,又是直白、又是体面,还噎得杨守夏再发不起口头功来。

寒暄几句后,杨守夏便脸色不太好地悻悻告辞了。

邹鸣沁这才拉起霍慈的手:“可算是多亏你替我解围了!”

“我说的也是实话嘛!今日你是负责这生辰宴的官儿,除了皇上和殿下,谁也扰不得你。”

霍慈灿然一笑,又附在她耳边悄声道。

“何况,我最讨厌这种表面上跟个没事人一样,话里却要偷偷摸摸夹枪带棒的试探了!平日里工部那群人可没少这么干,逼得我只好练出一番装傻充愣的打岔本领。”

她这话听得邹鸣沁又是心中酸涩,又是忍俊不禁:“你这才不是傻呢!你是万千书生中杀出来的女官,往日连书都读不了的人,如今却和他们平起平坐,甚至要超过他们——这群男人自觉被你抢走了些什么,当然要想尽办法挤兑你。”

“那也奈何不了我。”霍慈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压低声音道,“他们再怎么忮忌我,我背后也还有公主作靠山呢!”

是啊,她们身后还有吕晴瞬担当着呢。

邹鸣沁看着眼前的霍慈,心中却奇异地想着:然而,你我也同样是晴瞬的靠山啊。

她一直打心底里喜欢、敬佩这个小姑娘,因为霍慈身上有一种几乎无可打败的快乐与志气。

霍慈的确还太年轻气盛,算不上稳重,但邹鸣沁可以在她身上看见希望。

如同烧不尽的火焰一样,这是霍慈给她的印象。

而对于当下除了口诛笔伐、党争权斗,就是酸文涩墨、守旧排新的朝廷而言,霍慈她们这群女人的存在本身即是一种入侵与挑衅。

当她们带着希望,在这儿打下、守住一块无法轻易动摇的阵地,吕晴瞬的脚跟也就自然跟着站稳了。

所以,当吕晴瞬在高处为她们划出一条新道路时,她们能够去大胆地走、并好好地走到头,其实也是在为吕晴瞬扶稳掌权的地基。

她们是彼此的靠山。

小到一言一语的解围,大到开辟一片全新的天地。

邹鸣沁笑着伸出手,拍了拍霍慈的手背。

“你瞧吧,人最怕自己没有的东西。他们慌神的就是你这股锐气呀!”

————————————

吉时一到,宫里的轿辇也停在了公主府门口。

平日里,除去巡访民间,皇帝几乎不会出宫。

出宫建府的公主皇子也不在少数,一般都是在自己府邸上办生辰宴,皇帝则会从宫中派人送来祝福和赐礼。

只有格外受宠爱的,才能在自建府邸后,仍然回到宫中举办盛宴庆祝生辰。

而吕晴瞬这种情况则更上一层——她在自己府上办宴会、行祭礼,皇帝因此出宫,亲自到场来祝贺观礼,代表的就是极高的重视。

往年,吕晴瞬也至多是回宫中过生辰。像今年这种皇帝亲自驾临公主府的情况,不止是对她而言,在众多皇嗣中都是第一次。

这也让更多人有了考量与猜测,认为皇帝心中的太子人选或许已经定了下来。

此刻,公主府上下众人,还有诸多宾客都齐齐跪了一地,恭候帝驾。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跨过公主府的门槛,沉声道了句“免礼”,身旁的太监连忙起身,深吸一口气,高声传报道:“免礼——”

这是因为今日在场的人实在太多,以防跪在后头的人没法及时听从圣谕,皇帝身边的太监便会帮忙传令,这是常理。

然而,那尖细的男声一响起来,邹鸣沁竟莫名觉出了几分喜感。

总归御前不能失仪,她堪堪忍住要笑的冲动。

场上响起一片整整齐齐的“谢皇上”,邹鸣沁跟在场上的几位公主、皇子,还有好些个大官后面,也站起身来。

这时,她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噗嗤”的笑声,如同一捧稀薄的泡沫,争先恐后地连着爆裂开来。

她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低着头、抖着肩膀、唇边还提着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的人,不就是一身方士装扮的姜折阔吗?

真亏他心大,在这种场面下还真能偷笑得出来。

“你笑什么?”邹鸣沁用意念给他传话。

姜折阔回道:“皇帝说话不够大声好笑,那个公公还要帮忙当人性扩音麦更好笑……”

“他俩一个接一个地念出免礼这两个字,总有种皇帝念了一遍发现不够大声之后,就变了个声音又喊了一次的感觉,啊啊啊笑死我了……”他似乎是一边憋笑,一边认认真真为邹鸣沁解析自己的笑点在哪里。

邹鸣沁好奇道:“扩音麦是什么?”

“一种可以把声音放大的仪器。”姜折阔答。

俩人明明就在同一条道上,却只得用意念一来一往地聊天,让姜折阔不禁产生了一种恍惚感。

这种感觉就像……她们是同桌,然后在课上说悄悄话、一起偷偷笑一样。

一种放肆的、私密的、似乎还有点危险刺激的快乐,并且只属于她们二人。

“好笑归好笑,你现在可不是只有我能看到的鬼魂,总要谨言慎行些。在皇上跟前失了礼仪,可是要被治罪的。”邹鸣沁道。

她一本正经,谁知姜折阔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也是刚刚笑完才想起这一点……还好我身边没人会把我的笑声放大、拖长,然后再来一遍。”

这话说得太有画面感,邹鸣沁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太监站在姜折阔身旁,将他那声“噗嗤”加大音量、拖长尾调复述一遍的情景。

笑意比理智更先带动了邹鸣沁的脸部肌肉——她还没来得及低下头,就“噗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四周倏地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邹鸣沁在自己笑出来的那一刻就暗叫大事不妙。

“谁在笑?”皇帝缓缓发话了。

察觉到旁边的人都在看向自己,邹鸣沁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回陛下,方才是微臣笑了。”

皇帝道:“朕想知道,邹卿在笑什么?”

“臣是见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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