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炎炎,尸臭粘连。军营的最边缘,满地残肢缺骸,肉血生蛆。

阳光像是薄衾,代替同袍收敛了亡者的遗骸。

可怜无边河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死了好多人。”岚风轻声道。

“废话,”白镇岳瞥他一眼,“我们在打仗。”

岚风犹犹豫豫的压低声音:“我们有种说法,所有战争都是不合理的,都是不必要的。”

“……”白镇岳没有反应。

因为岚风没有办法想象出她的反应。

半个时辰前,他和白镇岳分开了。恐惧像食人的花,安静的包裹住他。逼迫他的灵魂独自发芽。

……

“我们无法得知下一步的方向在哪里,也永远无法得知自己真正做过什么事情。能做的只有不断窥探。”

“什么?”

“给你的回答,”白镇岳翻身上马,向岚风伸出一只手,“走吧,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她有些不同寻常,但岚风一如既往的听话。

天光斜玉莲,撒在两人身上,投射出的那枚影子,纤细高挑。

原来我可以自己上马,也可以独自骑行。可是陛下还在,真好。

她为什么要杀死那些人呢?

那些人又为什么要反她?

像蝼蚁一样生,蝼蚁一样死。挣扎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需要活下去?

是活下去重要,还是陛下重要呢?

有冰凉湿滑的液体降落在头发上,绵延进耳蜗。血腥气蒸腾,苍蝇的嗡鸣声绕耳不绝。

“陛下?”岚风有些难受,下意识寻找她。

白镇岳不语,马蹄踏过尸骸。他们绕过小径。

“我们去找你吧?陛下。”岚风轻声说,声音回荡在自己的脑海中。

白镇岳雪白的背影有些模糊。挺拔安静。

岚风又哭起来,像个废物。

“驾!”他督促着马前行,白镇岳、马、自己都逐渐消失。

他终于难以自欺……

*

“醒了吗?”

“没。”

“好吧。”

“你想醒来吗?”

“不想。”

“好吧。”

熟悉的叫早声吵醒了白镇岳。她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母后。

眉似远山,眼含秋水。百鸟朝凤冠上垂挂着东珠,银丝雪狐裘上镶嵌着雪晶。举手投足,高华似云,飘渺如露。

“母后!”窝在被子里的白镇岳小鸟似的喳喳叫起来,“我不想早起。”

“可是,他们会说你惫懒,如果告诉父皇怎么办呢?”

“告诉父皇又怎样?”白镇岳一掌拍掉侍女为她打风的团扇。

“父皇凭什么说我?我又不是太子弟弟,”她暴躁又愤慨,“让我努力就让我当太子!不让我当太子我为什么要努力?”

皇后忧愁的看着她,楚楚动人。

可惜没什么用。美貌扭转不了前朝对皇后无子的弹劾,解决不了皇帝对她们母女渐不耐烦的态度。于是这忧愁,在后来的两三年消失了,被愤怒和恐惧异化成更加强大的东西。

意识流转,轻纱拂面。

“再加上丹砂,”纤纤玉手转动着勺柄,“见血封喉。”

白玉瓶中,雾紫的液体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哇。”白镇岳崇拜的看着母后,满眼星光。

……

皇后离开的前一夜,白镇岳十三岁。彼时皇后与莲时在内院聊天,她在院门外偷听。

“她还是不甘心吗?”

“是的。公主年幼,再长大些就好了。”

“白镇岳不年幼了,她也不会再变了。”

白镇岳扒在门上,一头雾水。

第二天,皇后被兰贵妃害死,兰贵妃因杀害国母被赐死。她三岁的儿子意外看见母妃上吊,高烧三日成了傻子。没过两年死在了自己兄长的手下。

宫里一下子好安静。

那是白镇岳的父皇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也是他拥有的最后一个孩子。之后多年,再出生的近十位殿下都非他亲生。白镇岳无比清楚,她擅长调香制药的母后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白镇岳——她就是好想要当皇帝。

在她还没有那么高远的,所谓拯救天下女子、百姓的志向前,就想成为天下至尊。想拥有生杀予夺,每一根头发丝都沐浴着决定世界命运的、神明一样的伟力。

所以,所以……

之后所有的志向与抱负,是争权夺利的起点还是借口?

也许潭姬是对的,白镇岳“不安于室”,的源头从来不是为生民立命,她就是单纯的“贪婪无耻”。但是没关系,潭姬用死亡证明了只有对权力有极致渴望的女子才能真正活下去。

论迹不论心。白镇岳心想,我会让天下女子拥有做这个梦的权利,而潭姬那个烂人只能在九泉下和她的“女子之道”相依为命。

我要走的路会杀死很多人,很有可能包括我自己在内。但没关系。

就算所谓的“男尊女卑”正确如泽被天下的金阳,就算你们都“清醒”得如同亘古不变的明月,我也不会服从于此。

那证明皇天不公。所以我不会“醒”。

*

一张床上,帝后同时睁眼。

难得的,岚风没有缠在白镇岳身上。他躺在一边,瞪着眼,大汗淋漓的喘气。面红如棠,美不胜收。

被吓到了吧。白镇岳漠然观赏着。前两天初战,不该教他去的。可惜没看住。

一月前,白镇岳处死了潭姬,并以难民中有人刺杀陛下居心不良为由,将所有难民都移到了战场外。

反正也养出活气了,仁至义尽。再者,要恨他们也只能恨“无耻”的潭姬刺杀“仁爱”的君王。

潭姬的事让白镇岳意识到,只有这场战争打赢了,自己才是天下的主人。没有打赢,这些人迟早都会踩在自己头上。像当初的父皇一样。

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然后正式开战,首战告捷。白镇岳喘了口气,着人清点伤亡,转移阵地……空出点世间去睡了添乱的皇后。

她觉得岚风迟早要把自己坑死,那么她也是不会救的。天下皆知岚风圣眷雍容,他的死亡,将为这场胜利增光添彩。既如此,不如多睡几次,免得浪费。

至于有眼色如岚风,为什么会在战场闯下大祸呢?其实主要是因为没文化。

数天前,他误解了“御驾亲征”的含义,以为白镇岳也在前线,因此苦心孤诣的随军出战。也亏得首战领军者南炽,情商拉跨。他真的以为岚风因身为男子,被女帝派来代替自己随军,以昭皇家身先士卒之意。

相信帝后有情的南将军感激涕零,虽然麻烦的是自己,有生命危险的是岚风,但他为圣元女帝的“牺牲”悲痛哀哭,再三起誓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岚风第一次,触摸到了白镇岳强大的边沿。

皇权可以让所有人,绞尽脑汁的为她辩护,以便说服自己适应她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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