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尊阁中间那棵玉兰树的花瓣轻轻飘落在边边角角,如雪落无声一般,加上月光高照,更显得幽静了。
廊下行人随手捏起一瓣花瓣在指尖把玩,细细端详片刻便随手抛落,踩着月光拾级而上,直奔五楼。
下人帮忙推开门。
“不早了,你也下去歇息吧。”她道。
下人行礼后退下。
故尘染行至梳妆台前,欣赏了会自己的容貌,便开始卸珠钗,随身的帕子搭在妆奁上,她这几日真是累得身心疲惫,倒头便陷进柔软的锦被里,榻上还有姜淮望身上的檀香和余温,加上连日来压在心头的事,没一会儿便催着她入了梦。
梦里竟是暖融融的光,她刚站稳,就瞧见一尊弥勒佛笑眯眯地对着她,金闪闪的衣袍垂着穗子,圆滚滚的肚皮露在外面,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对着她呵呵笑。
那笑声软乎乎的,她盯着佛脸上的褶子看,不知怎么也跟着笑起来,指尖还没碰到,笑着笑着就醒了。
故尘染傻呵呵地乐醒了。
她这会还是懵的,睡的好好的莫名其妙地醒了,像是那种无意识的,又机械般闭上眼沉睡过去。
窗外天刚蒙蒙亮,五楼的采光极好,晒得她身上暖呼呼的。
她伸了个懒腰,又撑坐起来发了会呆,摸摸嘴角,竟还带着笑意!
她盘腿摸了摸下巴,思索一下,会不会是老天爷再帮她?帮她指路呢?
故尘染嘴角疯狂上扬。
起身洗漱后,她叫来了属下吩咐:“去给任安递个话,就说我改主意了,让他今日巳时过来。”
属下应声走后,她踮着脚从衣柜顶上翻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好久之前让人特意求来的香。
进了小佛堂,她先给财神爷摆上块桂花糕,又对着扎基拉姆的神像眨眨眼,仔仔细细净手后,捧着三炷香举到额前。
烟丝慢悠悠飘起来,模糊了她的容貌,她小声念叨:“神明大人,你们可得帮我呀,要是成了,下次给您带最甜的桂花糕!”说完把香插进香炉,还特意对着神像轻轻晃了晃脑袋,“神明保佑神明保佑……”
许是上天眷顾,许是本源之溯。最后都如她所愿,故尘染的那笔投资,成功了。
四月十一,午后的太阳不那么晒了,配着夏风吹最是舒坦,惬意宜人,洛阳城的戏院被一位贵人包了场,贵人是谁?不言而喻。
故尘染斜倚在圈椅上,晃着腿,手边桌上摆着茶盏,上好的碧螺春热气裹着桂花糕的甜香慢悠悠往天上飘。
香啊。
戏台上正唱着《牡丹亭》的游园惊梦,旦角的水袖一抛,婉转的唱腔便漫进耳里。
她享受着惬意时光,略过桂花糕,去捏着颗裹了糖霜的金橘,刚含进嘴里,赶上戏唱“良辰美景奈何天”,楼梯口就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混着点若有若无的核桃碰撞声,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任安。
“小妹。”他声音懒懒散散的,人还没走近,先把手里攥着的票号往桌上一抛,票纸打着旋儿落在桂花糕碟旁。
任安晃到她旁边坐下,没急着说生意,反倒先捏了颗糖霜金橘塞进嘴里,嚼得甜香四溢,才慢悠悠开口:“你猜怎么着?咱们那笔江南生意,翻了三倍。”
故尘染挑挑眉,话里带点调侃,“你这主意确实没差,比守着铺子等客上门强多了。”
“那是自然。”
他双腿叠起,往她那边凑凑,道:“表哥什么时候坑过你?”
故尘染没接话,他坑她还少吗?
故尘染把茶往他那边递了递,淡淡道:“先喝茶,别光顾着说生意。你听听这戏,是新请来的角儿,唱腔比上次地道。”
任安点头称好,专心看着戏台。
故尘染不紧不慢饮了一口茶。
没多久,一个手下轻手轻脚走进来,环顾四周,在她耳边低声道:“阁主,探子来报,说宋大人今日又升了官,还让人收缴了一批民间杂书,说是‘不合礼教’。”
任安听见“宋锦”二字,蓝眸顿了顿,他对这人有印象,他眉眼微挑,似笑非笑道:“这宋锦倒是铆足了劲往上爬,抄书这出戏唱得响亮,是想在读书人面前立威?也不怕引得群情激愤。”
他正想问问故尘染的打算,却见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收缴杂书罢了,与咱们有什么相干?”她语气随意,眼神里满是慵懒,一点心思都没放在这个事上,“他升他的官,咱们听咱们的曲。左右江南的银子已经落了袋,往后还有更划算的生意等着做呢。再说了,若那书真如传闻般煽动人心,读书人岂会如此平静?”
左右她手下有两位新任臣子,随心所欲,太想帮哪边便帮哪边。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愈发畅快。
任安往后靠靠,看着故尘染眉眼间的笑意,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再好不过,他提主意,她补细节,兄妹俩一起把生意做起来,比什么都踏实。
“小妹,晚上我请客啊,你吃什么?”
“不吃。”她说。
“吃嘛吃嘛,吃完我们去逛逛。”
故尘染斜睨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专心看戏。
“我啊……”说话的时候她眼神玩味又深邃,“晚上和小情郎有事要做,你自己吃吧。”她悠悠道。
任安也不再强求,抿了口茶,神色淡淡的,只道:“对了,有个事儿告诉你。”
“说。”
“陈春娇跑了。”
四月十二,诸事不宜。
铅灰色的云层毫无征兆地压了下来,立夏已过三日,本该是槐絮纷飞、榴花初绽的时节,京郊的青山尚裹着一层淡绿,洛阳城根下竟簌簌落下了雪。
起初只是细碎的雪沫子,沾在宫墙上便化了水渍,转眼间便成了鹅毛大雪,漫天匝地地铺洒开来,将洛阳城都裹进一片素白之中,空气都透着一股反常的寒冷。
储秀宫偏殿的廊下,小宫女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食盒,正跌跌撞撞地往前赶。
她方才在慈宁宫给太后娘娘布菜时,不慎打翻了一碗羹汤,泼湿了太后娘娘的霞帔,挨了掌掴不说,还被管事嬷嬷逼着即刻将食盒送回御膳房,迟了便要受罚。
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冻得通红的手指几乎握不住食盒的提梁,雪粒子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脚下的青石板路被雪水浸得湿滑,她只顾着赶路,没留意台阶下的青苔,脚下一滑,整个人便重重摔在雪地里。
一声脆响,食盒摔在地上,里面的瓷碗碎了大半,汤汁混着雪水漫出来,浸湿了她的衣摆。
碧落吓得脸色惨白,顾不上膝盖的剧痛,慌忙去捡散落的碗片,指尖被锋利的瓷片划开一道血口,温热的血珠滴在雪地上,如白雪开花。
就在这时,一把青竹伞缓缓停在她的头顶,隔绝了漫天飞雪。
碧落抬头望去,只见来人着一袭月白镶青边的长衫,外罩一件螺青狐皮大氅,狐裘的毛领蓬松柔软,也将他颈间衬得愈发莹白。大氅的衣襟随意拢着,既挡了风雪,又不显臃肿,反倒衬得他身形清瘦挺拔。左耳上悬着一枚别致耳饰,青绿色流苏轻晃,金纹花饰与翠色珠玉相映。他的墨发未用玉簪束起,反倒以一根青古色发带松松系着,发带末端垂着两缕细长的流苏,几缕碎发被风雪吹得贴在额角,那张脸愈发清俊绝尘。
姜淮望撑着伞,伞沿微微倾斜,将大部分风雪都挡在了自己身前,却让碧落处在一片干爽的阴影里。
他缓缓蹲下身子,动作优雅而从容,稳当地扶起了碧落的胳膊。
他的声音也如他的人一般,清清淡淡,他轻声说:“小心些。”
碧落被他的气度惊得一时失语,慌忙低下头,嗫嚅着道:“谢……谢谢公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要去捡地上的碎片,却被姜淮望轻轻按住了手。
“瓷片锋利,仔细伤了手。”他淡淡开口,目光扫过她指尖的伤口,眸色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远处传来,穿过漫天风雪,清晰地落入姜淮望耳中。
那琴声初时舒缓,如流水潺潺,忽而转急,似珠落玉盘,最后又归于沉静。
姜淮望原本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是从长生殿传出的琴声,他不能再在此处磨蹭了。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碧落,语气依旧温和:“你是哪个宫里的宫女?雪天路滑,我送你回去吧。”
碧落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这深宫之中,人人自危,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受了欺负,向来无人问津,今日竟得这位公子如此关照。
她连忙屈膝行礼:“多谢公子好意,奴婢是慈宁宫的碧落,御膳房就在前面不远,奴婢自己回去就好。”
行礼过后,她忍不住好奇地抬眼打量他,见他气质不凡,不似宫中的侍卫或太监,便大着胆子问道:“不知公子是……”
姜淮望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似雪后初晴的微光,转瞬即逝。他直起身,顺手将伞给了碧落,轻声道:“太医院新来的,姜淮望。”他从你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药涂在伤处会好的快些,姑娘拿去。”
话音刚落,他便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氅衣在雪地里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漫天风雪之中。
碧落握着那把尚有余温的伞,紧捏了捏,去了御膳房。
而长生殿内,素手拨弦的女子停下,让人收了琴,窗外的雪还在下着,她望着殿外的飞雪,轻笑出声。
雪幕如絮,将殿宇覆上了一层冷白,故尘染立在廊下,身上那袭黑红渐变的织金宫装在风雪中愈发夺目,衣料自肩头向下晕染开深沉的墨色,渐变为浓郁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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